都廣之地,方圓九百萬裡大野。
現在的鎮天之塔已有近千里高,並且每天都以十數裡的速度急速增長。
鎮天之塔上,大夏鎮國九鼎在周天混元井的滋潤下愈發精光流轉,巫神殿數十萬大巫日夜守衛,小心的控制着混元塔所揮發出的混元之氣。
如果有天地異人在此,定能夠看出在混元塔周圍,一股股濃郁的混元氣息像龍脈一般急劇匯攏。這些混元氣息經過混元塔聚攏,再經鎮國九鼎的轉化,不斷的涌入鎮天塔內,在那些大巫無上巫訣的轉化下,形成一丈丈拔高的鎮天之塔。
隨着鎮天之塔不斷拔高,無數塊玉石精金也被百萬工匠整齊仔細的堆砌好,然後在那些精金玉石上刻畫出複雜繁密的巫文符咒。
“啊••••••”突然,一聲驚悚的慘叫傳來,卻見鎮天之塔上,伴隨着一股狂暴的颶風襲來,數千名工匠直接被一塊塊翻飛的巨石當頭砸下,頃刻間血霧瀰漫,斃命當場。周圍其他的工匠聽到慘呼,臉色都是微微一變,隨後繼續麻木呆然的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物,不知哪一刻自己也將步入這樣的命運。
如此的景象每天都有發生。伴隨着鎮天之塔的拔高,各種意外也多不勝數,每一種意外情況,總會有一些倒黴的工匠被砸死。諾大的一個都廣之地,每天意外損傷的工匠不在萬人之下。
“嗨•••照這樣下去,大王怕是又要四處徵抓工匠了吧!”懸浮在半空的一名大巫,空閒間隨手抓住了幾名被狂風掃落的工匠,甩手將他們丟回了原處,不由得搖頭苦笑道。哪怕是九星大巫,面對這浩大的工程也只能望而嘆息。他不知道大王的做法是對是錯,但是身爲臣子,他能說什麼呢。那些被他救助的工匠,也都是連忙感謝的躬了躬身,再次投入毫無止境的忙碌中。
“流雲巫尊,現在像你這樣還保留上古大巫之心的巫可不多見了!”另一名大巫隨手打了幾道抵禦狂風的禁制,飛身落下,搖搖頭看了一眼被稱作流雲巫尊的人,“如今的天下,能保留上古大巫之心的人不多了啊!就我們幾個,哪怕貴爲巫尊又能改變什麼呢?”
流雲巫尊臉上閃過一絲苦澀,嘆息道:“能救一些我們的子民就算一些吧!天道運轉,難道大巫之心的喪失,真的引導着我大夏氣運的衰落麼?”再次嘆息一聲,轉身向已有千里高的鎮天之塔望去。那裡,千萬工匠疲憊的身軀構成了一副永恆的畫面。
&&&&&&
大夏九州,北海極北。
此時早已夏末,北海看上去極其美麗,海水就像一面湛藍的明鏡,深廣、一望無際。
這是一個寧靜的黃昏,海面還沒有完全冰封禁錮,舉目望去,不遠處厚重的冰層上,一人默默面朝大海站立着。天空幾朵懶散的白雲飄忽起伏,彷彿一團團潔白的絲絮。
他——關龍逢,自從被冊封伐天侯,就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他不清楚自己的目的,漫步天下,幫助當今夏王巡視大夏九州,平叛四處叛亂的屬國、部族。隨着自己的足跡踏遍九州,親眼目睹一個個屬國揭竿而起,千萬百姓流離失所,他的心迷亂了。
理智告訴他,這樣下去將會逼迫天下所有人民走上反抗叛亂的道路。但,事實告訴他自己不過是夏王用
來平衡四大巫族的一枚砝碼。哪怕自己手上有着可以掌握九州天下的九龍御兵符,但這在四大巫族看來,這只是僅存在自己面子上的一絲威嚴,根本無力改變什麼。
數月的時間,他們經歷的屠戮已經不下十起,他親眼所見叛亂之處血流成河,這些跟隨自己身邊大巫的嗜血成性、瘋狂的嘶吼。
這就是大夏的巫麼?什麼時候開始,大夏的巫竟是變成如今的模樣?
一陣刺骨的寒風吹來,吹起他雙鬢一絲絲銀白的髮梢,寒風透骨,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幾個月的時間,這位九州巡守,夏王親自冊封的伐天侯,雙鬢多了些許的白髮,精銳的目光也多了一絲遊離。他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只是夏王手中的一個劊子手,並且是一個合格的劊子手,四處巡查,收割着千萬百姓的性命,在四大巫族的幫襯下,搜刮着九州大地每一寸土地。
鎮天之塔真的有如此重要麼?要以逼迫天下人爲敵的代價,窮盡九州大地的一切財力。
“呵呵,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沉寂了很久,關龍逢口中竟然說出了上任天巫大喪前沒有說出的話,這句能讓天下人膽寒,萬千人顫抖,大夏王瘋狂的話。
他擡頭看去,只見前方千萬丈的冰層上,一行行字跡觸目驚心,拍打着他的胸膛:
天道運轉,商始夏殤;
有客極北,紹續成湯;
天命者誰?道轉玄黃;
北冥其深,零丁茫茫;
陽城玄鳥,氣數竭亡。
“天命,一切都是天命啊!”望着千丈冰層上閃爍迷離的幾行自己,關龍逢漠然嘆息,他不明白自己爲何會看到這些字,在這極北的丁零之地,自己爲何會洞察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間的天機。
沒人知道,天命玄鳥是什麼意思,更不會有人知道‘降而生商’這四個字,當然,除卻如今的商族族長——商湯。
在這方圓億萬裡的大夏九州大地,在這北海極北的零丁之國,在這天下億萬的人中,竟是自己發現了這個部位人知的秘密,自己竟然找到了這處叫‘玄丘水’的地方。
“哈哈哈,你發現了?”一聲粗獷的大笑自天際傳來,只見一道金光在天際閃現,頃刻間落下化爲一名披頭散髮淡金色道袍的清秀道人。
好似根本不在意關龍逢的驚駭,金袍道人隨手一揮,千丈冰層上的行行字跡瞬間化爲萬道星芒消散,淡然笑道:“我師尊大老爺,早已看破天道玄級,貧道特來點化於你,天命不可違,望你能夠順天而行,不要妄圖改變什麼!”
看着眼前金光四溢的金袍道人,關龍逢心中洶涌澎湃,這天下竟有如此恐怖莫測之人,沉聲道:“我乃大夏之臣!”
“所以我來點化於你!”金袍道人依然淡淡笑道。
“那麼,”關龍逢沉靜了許久,目光凜然的看着金光.道人,纔開口道,“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既然是我大夏氣數已盡,卻又不讓我逆天而行,爲何會讓我發現天機所在?”
看着面色凜然的關龍逢,金光.道人呵呵笑了笑,輕晃了兩下拂塵,道:“亦是天機。”
看到一切風輕雲淡、毫不在意的金袍道人,關龍逢面色升起一絲怒氣,有些激動的喝道,“既然如此,我大
夏當滅,卻又爲何牽連我九州億萬百姓?那鎮天之塔又是什麼?”
身爲大夏臣子,哪怕得知天機,卻無能爲力,更是眼睜睜看天下黎民陷於水火,疾苦不堪,餓殍遍野。他心中是真的怒了。
“天地魂兮,飄飄不知所去;阡陌殘桓,天心豈能測?陰陽相參,暴.政衍化功德;天數,一切皆天數!”金袍道人仰頭看天,發出一道飄忽不定卻又讓人心中發寒的聲音。
“狗屁功德!”關龍逢嗤笑一聲,將袖袍甩了甩,目光犀利的看向金光.道人,“你倒是告訴我,什麼是功,什麼是德?天命玄鳥,爲了讓大夏氣數枯竭,商族崛起,你所謂的天道便是掠盡天下美色,傾舉國之力,壓榨苛責百姓?使得饑饉遍野,百姓轉死渠溝?所有人都因苛政盤剝,家破人亡?”
金光.道人輕輕的攤開雙手,輕聲說道:“嗯,你說的這些和誰人又有什麼關係呢?這些終究只是他履癸的作爲吧!”搖了搖頭,金光.道人繼續道,“大夏氣數將盡,這是天命,如今的暴虐只是推了一把,讓如今的大夏加速崩塌而已。大巫之心早已丟卻的年代,怎麼可能繼續長存下去呢?不過話說,大夏之中,大巫之心似乎還尚存絲許,否則大夏怕是早已覆滅了吧!”說道最後,金袍道人的聲音慢慢小了起來。
目光露出幾分威嚴,金光.道人彷彿突然凌厲了幾分,逼視了關龍逢一眼,接着道:“大巫之心,上古的大巫之心,你知道是什麼麼?嗯,你應該不知道,你本身就不是一名巫。”
緩緩轉頭看向那千丈冰層,深處一根白皙的手指,一股金色光澤流轉不定,輕輕的在虛空劃出一個古樸蒼勁的大字——‘巫’。
“‘巫’,”他靜靜的注視着虛空中金光瀰漫的大字,幽幽說道,“上下兩橫,象徵天地;中間一豎,乃天地支柱,象徵天道規則;天地間有人,人人唯一,相互維持,是唯巫!”
關龍逢不語,他眉頭緊蹙,死死的看着虛空中那飄忽不定的大字,好似第一次見到如此蒼穹有力的字體。人人唯一,相互維持,支撐天地,這就是‘巫’的意義麼?和上古時期的那些大巫相比,如今四大巫族,巫神殿,殺性瀰漫,屠殺億萬生靈以爲祭祀,只爲取得更強的力量,除了追求強橫的巫力,還有什麼?
“呵呵,上古之時,洪荒兇獸橫行天地,妖靈鬼怪爲禍人間,爾等祖先初生於九州之上,於洪荒兇獸中尋生存之道,他們悟天道,通天理,拯救天下黎民於滅亡之困,傳曆法教統,解病痛災劫。他們是大智大慧者,大慈大悲者,如今天下,可還有真正的大巫?大巫之心可還存在?”金光.道人不屑一笑,看了看寒氣升騰的海面。
“天地一切,冥冥之中皆有定數,有慈悲之心,懂得守護子民,纔是大巫之心。如今,九州大地,巫者不復存在。昔日大禹王,拯救天下萬民於洪濤之中,得大夏一片樂土,使得萬民歸心,衆巫臣服。如今,天道循環,大夏當滅!爾等,切勿逆天而行!”高亢的聲音猶如鐘鼓磬鳴,震得關龍逢腦海一陣晃盪。
“我話已至此,爾等切謹慎行事,如若順天而行,天庭當有你一席之位!”金光.道人微微搖頭,化作一道金芒沖天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