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誠在極度的驚愕過後,半晌才反應過來。如果說他剛纔是被氣得五內俱焚,那麼現在則是已經完全被怒火燒得連渣都不剩了。如果他不是一個超脫了凡塵的修仙者,那麼很有可能當場就被活活氣死了。
回過神來後,鍾誠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幹什麼了,他甚至感到腦袋裡出現了一陣暈眩,而這樣的感覺他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萬年不曾出現過了。到最後他嘴裡只冒出了一句話:“你這個以下犯上,不知死活的東西,今天就是仙界神王降臨,也不能阻止你粉身碎骨的下場!”
蘇傲天卻是嗤笑一聲,說道:“武夫冒犯修仙者,就是死路一條,這是什麼道理,又是誰給你的權利?大長老,這石山寨按照地位來說,你是最高主事者,我想問一聲,像我這樣冒犯了三長老虎威的武夫,是否真的只有被處死一條路可走了?”
顏稟石雖然也被蘇傲天的言語和態度驚得目瞪口呆,也爲他對鍾誠表現出來的輕慢嘲諷感到氣憤,因爲鍾誠好歹代表了他們這個階層,這個階層的權利和地位都絕不能被不事修煉的武夫觸碰,更不要說冒犯了。然而從內心裡,他又覺得蘇傲天的言語有幾分道理,不願意就此處死他。
然而鍾誠已經開了口,何況他被蘇傲天羞辱得着實不輕,若是他顏稟石再開口維護蘇傲天,免除他的死罪的話,不要說鍾誠絕對不會接受,其它修仙者也難以認同,今天若是一個武夫可以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那麼日後,石山寨裡可是有着數十萬武夫之衆的,這些人是不是都可以騎到他們頭上來了?那時候,難道要將這麼多的武夫,統統斬盡殺絕麼?
故而顏稟石知道,目前的情況下,處死蘇傲天是唯一的選擇,否則,修仙者們定然會產生譁變分裂。並且他們的威嚴,在武夫的眼裡將會大大降低,石山寨的規矩,也是靈界一向以來的規矩將會被打破,石山寨不用獸潮圍攻,就先從內部分崩瓦解了。
顏稟石只得沉下臉來,呵斥道:“你好大的膽子!修仙者的尊嚴不容冒犯,這不僅是石山寨的規矩,還是整個靈界的規矩,觸犯了這個規矩就是觸犯了天條,別說是我一個小小的石山寨長老不能饒恕你,就是整個靈界,也沒有一個修仙者能夠救得了你!”
蘇傲天“哦”了一聲,並無一絲懼色,轉而說道:“既然如此,左右都是一死,那就不要浪費有生力量了,與其將我白白處死,不若將我投身到獸潮裡,讓我臨死前擊殺幾頭靈獸,好歹也能爲石山寨卸掉一些負擔,不知大長老可否答應我的這個請求?”
修仙者們又是一陣驚愕,到目前爲止,蘇傲天的所有表現全部都出乎他們的意料,所說的話全部都是匪夷所思。只看他毫不猶豫的樣子,似乎早已經料到了今天必然是死路一條,連怎麼個死法都想好了,在譏嘲諷刺了鍾誠之後,也順帶着將他們這些修仙者狠狠嘲諷了一番,又主動提出將自己投身到獸潮裡去,寧願葬身靈獸之口,也不願被鍾誠出手滅殺。
鍾誠則是暴怒道:“做夢!我不親手將你挫骨揚灰,怎麼對得起你方纔的金玉良言!”
蘇傲天則是好整以暇地說道:“依我看,你這人氣度見識實在太差,竟然也名列長老,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坐上這個寶座的,簡直就是尸位素餐。親手殺死我,與葬身靈獸之口,並無本質分別,爲何你只爲了出一口惡氣,就非要白白消耗掉我這個微不足道的武夫的力量,爲靈獸盡一份力呢?難道獸潮攻城時,會專門放過你這個三長老麼?”
鍾誠被蘇傲天的話說得無法辯駁,只氣得渾身哆嗦,卻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顏稟石深感奇怪,不知道蘇傲天爲什麼視死如歸,而且一副豁出了命的樣子不停地嘲諷鍾誠,看樣子若是不制止他,還不知道他究竟準備了多少尖刻言辭在等着鍾誠。
於是顏稟石說道:“說來說去,你也只有這兩句話還算有點道理。也罷,反正你是難逃一死,葬身靈獸之口,也算你有些貢獻,總好過被我等親自處死。 三長老不必生氣,何須與他一個不知輕重的武夫計較,更無需與他一般見識。待會獸潮來襲時,就算你想反悔,也休怪我等將你推下去。你此刻已經沒有退路了。”
蘇傲天微微一笑,說道:“不愧是大長老,深明大義,不像某些人,只爲一己私利着想,整日裡想的不是如何應付靈獸,而是對付自己人,實在令人齒冷。”
顏稟石也不想聽蘇傲天的刻薄言辭了,揮手說道:“靈獸已經攻上來了,你去兌現自己的承諾吧。”
衆人的注意力全都被蘇傲天的膽大妄爲刺激得不知所以了,甚至都忘了此刻正身處在靈獸圍攻的險惡環境裡。聽到顏稟石的話語後,才猛然察覺到,獸潮確實發動了。
他們急忙來到城牆邊,就看到遠處如潮水一般的獸羣,已經如同山崩海嘯般向着石山寨 席捲而來,獸蹄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那股勢不可擋的勁頭令人毫不懷疑,這片潮水蔓延過來之日,就是石山寨土崩瓦解之時!
蘇傲天走到石山寨的城牆邊,看了滿牆頭嚴陣以待的修仙者和武夫們一眼,高聲喝道:“你們之中,同情、愛慕如煙仙子之人,有誰願意跟我來,爲如煙仙子免受屈辱而戰?”
在衆人驚愕不明所以的把目光注視下,蘇傲天忽然向一個修仙者說道:“借你手中神兵一用。”然後一把將他手裡的鐵棍拿了過來。
這根鐵棍正是在上次獸潮裡撿來的那件,它的主人已經隕落,此刻落到了一個修爲與胡勁伏差不多的修仙者手裡。然後他仰天長嘯一聲,忽地縱身一躍,向城牆底下跳去,旋即穩穩站定,面對着如同驚濤巨浪般洶涌而來的無盡獸羣!
不說那些不知內情的低階修仙者和武夫們驚得神魂出竅,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怎麼會有人主動跳到獸潮裡,就是顏稟石這些人,也吃了一驚,誰也想不到,蘇傲天並非是說說而已,竟然就真的這麼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就連鍾誠和清虛子,也被蘇傲天的舉動鬧得一頭霧水,這個武夫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說了半天的刻薄話語,難道只是爲圖個嘴上痛快,而心裡已經巴不得早死了事?這也太心急吧,我們還沒有推你呢!
他們的驚愕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甚至沒有一個人意識到,一個武夫從這麼高的城牆上躍下,非但沒有摔死,反而是穩穩地落在了地上,也一點傷都沒有!
在衆目睽睽之下,地動山搖之中,蘇傲天旋即就被無邊的獸潮吞沒了,似乎他本來就是不存在一樣,而不是剛剛從石山寨的城牆上跳下去了。
然而緊接着,城牆上的所有人,就看到了令他們震驚得無以復加的一幕,以至於事過了不知多少年之後,還有人清晰地記得這一刻所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宛如就在昨日!
他們忽然發現,就像是海水衝到了岸邊,被一塊堅固的礁石阻擋了一下,使得連綿不斷的海水,沒能盡數衝上岸來,而是沿着這塊礁石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缺口,礁石旁邊的海水,全都咆哮着衝上了海岸,洗刷着一切,而礁石前面的海水,則被生生阻擋住了,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無盡的獸潮衝過來後,頓時有着不知道多少靈獸,一頭撞上了石山寨的城牆,就像是擊散的浪花一般,四分五裂化作了無數的飛沫,而這片潮水中,卻奇怪地出現了一個缺口,使得靈獸只能饒過這個缺口,衝擊到旁邊的城牆上,而正對着這個缺口的城牆,卻沒有一頭靈獸能夠撞上來。
造成這種詭異令人無法相信的現象的原因,只是因爲,在這片城牆之前的三丈之處,站着一個孤單的身影,在洶涌的獸潮面前,渺小得連一粒沙都不如,然而這個連沙粒都算不上的身影,卻硬生生地將衝到面前的靈獸,全都阻攔了下來,令得它們勢不可擋的衝擊戛然而止,再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在獸潮衝到面前之時,蘇傲天吐氣開聲,掄起鐵棍,向着前方的獸羣奮力擊出!
而山呼海嘯的獸潮,則是被他這無與倫比的奮力一棒,生生被砸裂開來,數不清的靈獸瞬間就化爲了飛灰。鐵棍衝擊所到之處,靈獸紛紛向兩旁翻滾,而那些首當其衝,正面迎對無路可躲的靈獸,則是中者立斃,絕無倖免。
於是獸潮中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副奇景,彷彿並非是蘇傲天開出了一片空地,而是靈獸主動躲開了他,爲他留出了十丈方圓的一處空間。
這一刻,柳如煙的腦海裡,忽然涌起了一個念頭,什麼叫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