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弼癱在夢溪舟的甲板上,有氣無力地哼哼道:“帝尊,給屬下彈一曲吧。”
洛盈袖眼神空洞,順手取出瑤琴,兩手機械地彈奏起來。
隨着琴音的流淌,她的眼睛裡慢慢有了生氣,動作也變的柔和舒展起來,機械的彈奏變成了動人心絃的音符,緩緩流入聽衆的心裡。衆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舒緩下來,緊繃的肌肉放鬆,緊握刀劍的兩手無力地張開,紛紛軟倒在地上。
聽着聽着,淚水從輔弼的雙眼中不受控制地流淌下來,他喃喃自語道:“死了,都死了。多年的情誼,你等一點也不留戀麼,就這麼走了?”
洛盈袖的眼眶裡,也蓄滿了淚水,但是她知道,絕不能讓它流出來。若是自己也表現出軟弱,那麼這一支殘兵敗將立刻就會軍心渙散,土崩瓦解,不用旁人動手自己就會崩潰了。
一曲已終,洛盈袖擡起雙手,輕輕問道:“輔弼大人,傷亡如何,船上還有多少弟兄?”
輔弼忍不住悲痛,哽咽地說道:“秉帝尊,此刻全船上下,只有三百七十一人,其餘的兄弟,都已經戰死了。”
洛盈袖的心裡空蕩蕩的一片,她彷彿看到了那一個神情各異的面龐鮮活地浮現在眼前,卻永遠也回不來了。三百七十一,這個數目連從紫薇宮離開時的人數的一成都不到,輔弼還招攬回來近千人的紫薇天帝舊部,如今只剩下了這寥寥的三百餘人。
她的聲音蒼白無力,彷彿是從遙遠的天際飄來,明知故問了一句,期待能有奇蹟發生:“昌曲和月亥兩位大人,傷勢如何?”
輔弼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昌曲...昌曲已經身死,月亥亦是傷重難支,即便能保住一條命,修爲也會大幅跌落,恢復無望了!”
洛盈袖一陣悽然,良久無語。當初天機手下的四個仙帥,日卯早已戰死,昌曲今日隕落,月亥生死不知,只剩下了輔弼一人,也是數次險死還生。就連紫電都在不久之前的戰役中隕落了,洛盈袖的心痛得像是刀割一般,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紫電離去。
她的眼淚在眼眶裡不住打轉,心裡已經在想爲了復仇連累這麼多人死於非命,究竟值不值得。忽然間感到有個東西輕輕在自己腿邊蹭了蹭,低頭一看,原來是紫雲跑了過來,蹲據在地上擡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眼裡滿是擔憂。
洛盈袖抱起紫雲,將頭埋在它紫色的毛髮中,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自從突襲修羅殿無功而返之後,洛盈袖與夢溪舟上的這班兄弟,幾乎是無時無刻都處在殘酷的戰爭中!
仙君捲入到戰事中來後,洛盈袖他們的處境立刻變得困難起來。之前仗着夢溪舟的快捷和空間穿梭的能力,掃蕩鈿合宮的勢力可謂是無往而不利,甚至突襲逍遙宮屬下的聽風小築,都大獲成功。
但是危機也從那個時候出現了。洛盈袖悲憤之下,選擇了向鈿合宮和逍遙宮同時開戰,鴻蒙青炎燈更是引起了各方天帝的貪婪,爲了搶到這個三界第一神器,天帝座下的得力干將,仙君們親自坐鎮,以對待仙界大戰的態度,殺入了這個搶奪鴻蒙青炎燈的戰場。
在修羅殿一戰裡,洛盈袖得到了神秘聲音的提醒,激發了鴻蒙青炎燈的真正威力,使得她的戰力頓時暴漲,憑着仙將的境界已經能夠與仙君正面抗衡。但是她接下來面對的,不是一個仙君,而幾乎是仙界的所有仙君!
雖然說這些仙君分屬不同陣營,絕不會一擁而上,但每個天帝屬下,至少都有四五個仙君,其中不乏厲害角色。
當年的紫薇天帝,最鼎盛之時,麾下足足有十二仙君,這個實力都能比得上其他稍弱一些天帝的兩倍,紫薇十二星君威震仙界,十二人聯手輔以天機舟、周天星辰大陣等手段,幾乎等同於又一個天帝。
洛盈袖即便有鴻蒙青炎燈在手,也只能勉強支撐一二,時間一長定會不支,因爲她如今的能力,激發鴻蒙青炎燈的最強威能也只能偶爾爲之,一戰之中能使用的次數最多三四次,超過這個極限她的靈氣就會消耗一空,無力再戰。因而這種最強戰力,她不敢輕易動用,一般都是用在了最後的突圍上。
幫助他們在險惡環境中苦苦掙扎到如今的,還有一個關鍵因素,那就是夢溪舟強悍的機動能力。
相比起仙君們的座駕,夢溪舟的尺寸要小一些,有的飛舟比起夢溪舟要大上兩三倍,然而夢溪舟的快捷靈活卻是這些龐大的飛舟無法比擬的。更爲可貴的是,在追求了體型輕便機動靈活的同時,夢溪舟的炮火攻擊卻不比這些龐然大物遜色,甚至猶有過之!
這些特點在平時顯現不出來,然而一旦交上火,夢溪舟就展現出了全方位的壓制能力,單對單的局面下,沒有一艘飛舟能與夢溪舟抗衡,甚至兩三艘都未必能佔得上風,仙君們必須周密部署,結成配合熟練的戰隊,才能限制住夢溪舟的行動,令它首尾不能兼顧,自身特點難以發揮。
夢溪舟的駕馭方式等內容,天機在臨死前都一股腦地灌輸進了洛盈袖的識海,這些紛繁蕪雜的知識在實戰中有了實際體會,被洛盈袖一點點地從記憶深處撈起。隨着駕馭的越發純熟,夢溪舟強悍的性能令洛盈袖越發驚歎,她不由得問起夢溪舟爲何如此強大。
一問之下才知,原來天機最強的本領,並不是他的修爲,而是煉器,他是仙界首屈一指的煉器大師,煉器水準連天帝都自愧不如!他們先前去到的那個紫薇天帝的寶庫,其中的法寶神兵,煉爐護甲,至少有七成都是天機煉製的,其餘的纔是紫薇天帝從各處蒐集來的。
洛盈袖猛然想起了承天大陸的天機舟,發現在尺寸大小和性能上,夢溪舟與之都極爲相似,於是就順口提了一下。
不料輔弼等人聽了後,急忙追問她是在哪裡見到了天機舟,並且告訴她,天機舟是天機大人最得意的嘔心瀝血之作,被譽爲煉器的終極水準,飛舟的巔峰之作,無法超越的存在!天機以自己的名字命名這艘絕無僅有的飛舟,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驕傲!
洛盈袖怎麼也沒想到,天機舟與天機,竟然有這樣的關聯,雖然這兩個名字一模一樣,但之前她從未曾將二者聯想到一起。
輔弼告訴她,當年紫薇天帝遭逢大難,被各方天帝聯手追殺,天機將天機舟交給了帝尊座下戰力最強的仙君破軍,保護紫薇天帝,他與貪狼等人則是分頭引開追殺之敵。紫薇天帝最終離開了仙界,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直到天機認準了洛盈袖是天帝轉世之軀,將她帶回了紫薇宮。
這一段塵封的往事從輔弼等人口中道來,洛盈袖基本上明白了,鴻蒙青炎燈裡的殘魂,就是紫薇天帝,當年的他拼盡最後力量,將追殺之人一網打盡,自己也油盡燈枯。臨終之時他將自己封在鴻蒙青炎燈裡,等待有朝一日甦醒,卻再也沒有醒來。
最後的那一戰裡,卻沒有天機舟出現,想來是在這之前,破軍仙君已經遭遇不測,天機舟也失落在了承天大陸。
正是因爲紫薇天帝當年被追殺到了承天大陸,並在那裡進行了最後的決戰,承天大陸這樣微不足道的下界,纔有機會遺留下了衆多的在仙界都是最頂級的至寶,神器。天機舟、神鳳甲、縹緲神劍,承天大陸三大神器,還有日月神刃、昊天錘、太極弦這些不是下界能夠擁有的神物,纔會機緣巧合地出現在那裡,被有緣人得到。
而鴻蒙青炎燈,更是滋養了萬青雲這樣的一代奇人,在承天大陸和靈界都留下了赫赫名聲,按說飛昇到了仙界他也該留下一段傳說,爲何卻從未聽人提起?
天機留給她的記憶裡,沒有萬青雲的任何消息,她也曾向輔弼等人問起過這個名字,他們一概搖頭不知。輔弼倒是告訴她,成就仙君之後,一般就會被奉上尊號,本名不再有人提起,因而這些仙君裡,或許就有萬青雲。等日後帝尊恢復了往日榮光,自然就會知曉。
夢溪舟則是天機將天機舟交給了破軍仙君之後,仿着天機舟的樣式煉製的,兩者外形相似,但性能上卻有些差距。縱使比起天機舟頗有不如,然而比起其他仙君的飛舟,還是有無可比擬的優勢,尤其在天機的操控下,更是出神入化,能夠數次從天帝的手底下逃脫,足見其能。
到了洛盈袖手裡,夢溪舟的性能發揮又下降了一大截,不過與仙君周旋還是遊刃有餘。但仙君知道單個飛舟無法與夢溪舟抗衡,那就用數量來彌補,仗着人多力量大的優勢,他們還是一步步地將洛盈袖逼到了絕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