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打，還是還傳承？
葉老沒有說話，看向沈閱，等着沈閱做決定。看着少年這雙清澈的眸子，葉老一陣恍惚，彷彿看到幾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即墨商行中爲自己的小情人買紫蟒軟鞭的情形，那時的金童玉女，曾羨煞多少旁人？那時的少年天才，是何等的陽光豪爽？
葉老自己也曾幾何時特別欣賞這個少年。可是再見面時，卻是這少年死裡逃生，變成了陰鬱的面具人。而葉老卻也因壽元將近而心性扭曲，竟是要活生生剖了這少年。
葉老剛纔心境兩番差點破滅崩塌，都多虧了這少年及時棒喝才得以重圓，此恩等同再造，少年以德報怨的舉動，讓葉老再無任何異心。他心中只剩下祥和，只剩下感恩。
他感恩，所以沈閱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都會服從。
方鏡也注意到葉老的舉動，將目光投向沈閱。看着昔日意氣風發的天才少年，如今導致他方家覆滅的罪魁禍首，饒是方鏡心堅如鐵，也不禁一陣恍惚，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誰能想得到，一個本該死去，已經淡出人們視線的曾經天才，會是一手攪動金城亂局的幕後黑手？
他回來復仇了，他要曾經傷害他的、對他冷漠的、欺辱他的人，都要付出代價。金城，註定要掀起腥風血雨。他，沈閱，已經成功邁出了第一步，爲復仇之旅開啓了一個完美的開局。
方家衆人，也是神色各異地看向場中帶着黑杉木面具的少年，這個曾經金城最炙手可熱的明日之星，他們的後輩，甚至他們有的人，也曾面帶微笑，勉勵過的少年。就是這個少年，給世界一個意外，活了下來。如今，卻成了在場所有人命運的主宰者。
他們在等着這個少年審判。打，這裡大多數人都要死去。不打，他們苟且偷生。他們落到今天這種悽慘下場，全都是因爲這個少年。
這個少年，名叫沈閱。這個名字，他們有生之年，都不會再忘懷。
沈閱安靜地站在原地，他在沉思。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有多麼重要，關係着在場所有人的生死，
甚至是場外潛伏的那些人的生死。所以，他必須慎重。
不打，這個決定其實並不難做。畢竟要讓他沈閱付出的，只是一個實際上從未得到過的錦袋而已。而收穫的，卻是葉老的感恩，還有因爲自己而避免了一場血戰。
但是這個結論反過來，放在另一個決定裡也同樣適用。
開打。沈閱付出的，不過一腔熱血和魂力，他的性命有葉老和龍姑娘雙重保障，根本不怕有閃失。而沈閱得到的，卻是徹底覆滅了方家這個大敵，還保留了方家的百年傳承。
所有人都看着沈閱，沈閱擡起了頭。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不打。”他搖搖頭，輕輕吐出兩個字。
葉老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感激，他不知道沈閱的決定有沒有自己的原因，但這個決定，無疑讓孫婦人的生命有了保障。
“那，傳承？”葉老猶豫問道。
方鏡雖然面色平靜，但緊繃的心卻終於放了下來。這一生他經歷過無數兇險，但沒有一次，比之剛纔那看似沉悶的局面更加驚心動魄。少年沈閱輕輕吐出的兩個字，讓他方鏡把生存下去的希望，保留到了最大程度。
“很好。”方鏡看着沈閱，神色緩和了許多。“那麼，我交人，你還傳承。”
方家衆人，各個猶如經過一場浩劫般，都有着死裡逃生的喜悅和輕鬆感覺。這一刻，他們感覺場中那個少年是如此親切。雖然前路依然迷茫坎坷，他們體內依然種着方鏡的爆烈銘符，但是，躲過了這場最大的必死危機，他們也擁有了活下去的機會。能活着，就有希望。
現在，只要那個少年交出傳承，他們就能離開。
這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即使是沈閱，心裡也一片輕鬆。他雖然對方鏡充滿忌憚，但若是開打，卻要牽連孫婦人這個無辜之人，而且還是一屍兩命，即使拋開葉老這層關係，沈閱自問也過不去心裡那關。
“我去取傳承。”沈閱對方鏡道，“方鏡，你可以把孫婦人帶來了。”
“當然，”方鏡道。他看着沈閱，無比認真地道：
“殺子之仇，唯有來日再報了。沈閱，我祝你健康長壽，活到再見我的一天。”
“呵呵，”沈閱輕笑，“若是有機會，我也一定會殺了你。有你這麼一條不擇手段的毒蛇潛在暗處，我寢食難安。”
“彼此彼此。”方鏡道。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織，沒有殺意，沒有仇恨，只有平靜。本就是你死我活，何須仇恨？何須殺意？
沈閱吐出一口氣，轉過頭對葉老點點頭：“我去去就來。”
“有勞公子。”葉老回禮。
沈閱邁步，迎着陽光。然後，他擡頭就看到六樓探出的那個紅色身影。
寧佳佳的聲音飄了下來：“喂，掌櫃的！龍姑娘要你看看這個！”
沈閱停下了腳步，眼看着一根絲帶從六樓飄落下來，在風中舒展，扭曲，盤旋。
葉老擡頭，神色微動，眼中露出一絲希冀和欣喜。
方鏡擡頭，皺眉，那絲帶遮擋住了陽光，讓他眼前蒙上些許陰影。
方家衆人擡頭，面露疑惑，不知所以。
絲帶緩緩飄落，沈閱伸手接住。
這是一根很普通的絲帶，白色，一頭繡着一枝造型奇特的寒梅。沈閱看着它，心裡突然升出一種猜測，不可置信地看向葉老。
葉老早已快步走過來，他摩挲着絲帶，將它疊好，揣入懷中。他看向沈閱疑問的目光，衝沈閱點了點頭。
“開打。”葉老平靜地說，然而平靜中，卻彷彿壓抑着即將爆發的火山。
沈閱深深吸氣，握緊了手中刀柄，魂力悄然遍佈全身。他看着葉老，眼中戰意燃燒：“那就，開打！”
“殺——！”一老一小突然爆喝，眼中迸射出奪目精光，身形如電，激射向身後的方家衆人！
“給我殺！”方鏡驚怒交加的聲音在尖叫，魂力剎那洶涌，迎向葉老。而此時，沈閱也殺入了還沒反應過來的方家衆人羣中。
轟！
就像是兩股洪流相撞，戰局在瞬間就徹底爆發開來，一爆發，就進入了白熱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