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處,另有一位男子,神色不悅。
那人衣着服飾,並不是銀月帝國的軍士,而是修行者的模樣。
他身穿明黃色長袍,本在角落旁邊靜坐着,手中握着一塊靈玉吸納靈力,連銀霜蒼龍和黑獠軍軍長的戰鬥,他都不是特別關心在意。
虞淵一行人,受李元龜的靈氣雲霧裹縛,從下方密林升空而起,他也漠不關心。
他不滿的,只是身穿鎖子甲的大漢,將虞淵等人弄到他身旁,影響了他的安靜修行。
畢竟,明明是有大片空位置的。
東倒西歪着,又歪歪扭扭頓住的虞淵,聽到那人的一聲吆喝,便知下手者叫“樊衍”。
“樊姓!”
虞淵暗暗冷笑,穩住身勢後,保持着冷靜和沉默,打量着風雲帆的景象。
風雲帆,並不像樊衍所說的那麼擁擠。
十幾米長的風雲帆,七八米寬,甲板其實頗爲寬敞,容納幾十人都沒有什麼問題。
如今站在上方的人,二十人不到,而且還都分散着。
樊衍說人多擁擠,故意以靈力撥動,導致他們一行四人狼狽地,被弄到一個小角落,擺明了是刻意針對。
虞淵神色不變地,先重點看向樊衍。
沒暗自藉助天魂的窺探力,在他眼中的樊衍身材魁梧,絡腮鬍,佩戴着鎖子甲,一看就是常年征戰之輩。
姓樊,十有八九和帝國的樊家有關。
他看向樊衍時,樊衍瞪着銅鈴般的大眼,也惡狠狠地瞪着他。
虞淵不動聲色地,又望向其餘人,從衣着打扮來看,風雲帆的十多人,如果都出自銀月帝國,必然是非富即貴。
他們佩戴的首飾,暗含靈力波盪,身上的華美衣服,精美的圖案紋絡,皆有陣法加持的痕跡,該是另有妙用。
離他們最近的那位,指責樊衍的男子,單單從衣衫來看,最爲寒酸。
那人只是粗布麻衣,腳蹬草鞋,身上沒有丁點值錢的物價,而且沒有攜帶盛放東西的布袋之類的東西。
也沒有器物在手。
他所穿的麻衣,露出半截小手臂。
露出的小臂,肌肉虯結,一根根青筋暴起,猙獰如惡蛟細蟒。
虞淵的目光,在他的兩個小手臂,停留的時間很長。
似注意到虞淵長時間的注視,他在呵斥了樊衍,閉目之後,又再次睜開眼,神色冷峻地沉喝:“小子,你看什麼?”
“沒什麼。”虞淵咧開嘴,淡然一笑。
也在此刻。
“呼!”
和秦雲簡單說了兩句的老將軍,騰雲駕霧而來,重新落入風雲帆的最中央,指着虞淵等人,隨口介紹了一句。
他沒有提魏鳳,只說了虞淵,寧驥和白莘莘。
帆船上,除了那位冷峻修行的男子,不爲所動外,因他的介紹,許多人的眼神,都在虞淵身上游蕩。
顯然,他們都對虞淵感興趣。
“虞家小兒,你在隕月禁地內,可曾見過我侄子樊離?”樊衍忽然大聲一喝,“我聽人說,我那侄兒,在禁地的時候,和你不對路子。”
虞淵一臉無辜,問李元龜道:“李老,他是誰?”
“他叫樊衍,樊家的族人,在帝國軍隊任職。”李元龜微微皺眉,似乎對那樊衍,也沒什麼好印象,不過因爲對方出自樊家,不好無理由的呵斥。
“哦,樊家啊。”虞淵點了點頭,心中有數了,“樊離在禁地時,早早就和我們分別,領着殘存的樊家族人,提前回帝國了。後面的事情,我是不太清楚,想來在禁地口的李老,應該略知一二。”
樊離試圖從禁地口,儘快回銀月城時,被青銅豐碑的棺蓋打殺,魂魄被吞納入內。
樊離的魂魄,對那青銅豐碑的棺蓋而言,只是千萬魂靈當中的一個,而且是很不起眼,極爲弱小的那類。
可對樊家而言,則是沉重打擊。
能躋身爲五輪新月之一的樊離,乃踏入隕月禁地試煉,唯一死去的。
其餘人,包括被認爲出事的藺竹筠,最後都被證實活了下來,還被寒陰宗接引到天源大陸,頻頻傳來好消息。
其餘人,李禹、嚴祿、蘇妍,踏出隕月禁地後,都已是破玄境的修爲。
詹天象,趙雅芙等人,後來居上,開始鋒芒畢露。
隕月禁地的驚天之變,令兩國很多的大修行者慘死,月魔的肆虐,導致試煉者,較弱的一撥人,被無情地淘汰。
而倖存者,或是在禁地直接受益,或是經歷殘酷磨礪,走出後紛紛破境。
女皇陛下說過,這次試煉如果單看結果, 乃帝國之幸!
她對存活者,寄予厚望,視爲帝國未來的中流砥柱。
可,幾家歡喜幾家愁。
樊家,便是損失慘重的家族,連樊離在內,幾乎是全軍覆滅。
身爲樊家族人的樊衍,不知通過誰的說辭,認爲在禁地行爲怪異的虞淵,驅逐打壓了樊離,導致樊離被迫和大部隊道別。
最終造成了樊離的死亡!
“藺家,上一任家族,可是因你而亡?”
樊衍冷哼一聲,霍然站了出來,斜眼看着虞淵,忽然對李元龜說道:“老將軍,傳言此子在隕月禁地,和異魂大妖勾結。赤陽帝國那邊,也說他們的很多修行者,就因爲此人而亡。小小年輕,心思惡毒,應該嚴加審問,挖出真相。”
李元龜臉色不喜。
虞淵嗤笑一聲,道:“如果說,赤陽帝國很多修行者,因爲我而死,那我難道不是帝國功臣?我們和赤陽帝國乃世仇,不論我通過什麼方法,導致赤陽帝國修行者而亡,女皇陛下都該獎勵我。”
“倒是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子。”有一位同樣身披甲冑,過於豐滿的女性將領,爽朗一笑,自我介紹道:“我姓嚴,叫嚴鈺,嚴祿是我的侄兒。”
虞淵輕笑一聲,輕輕鞠身,“前輩好。”
禁地時,不苟言笑的嚴祿,從一開始的井水不犯河水,隨着一次次的並肩作戰,到後來也算是有了些交情。
他覺得,嚴鈺既然出自嚴家,又自稱是嚴祿的長輩,至少不會如樊衍般針對自己。
“嚴祿對你評價很高。”嚴鈺女性身體,性格粗獷如男兒,“可惜啊,那混小子還不是嚴家的主人。他的評價也過高了一點,起了反效果,讓家裡的老人,覺得他在妄自菲薄。我嚴家的老人,都認爲他和李禹,纔是帝國未來。”
“忽然從暗月城,冒出來的你,被嚴祿那麼高看,讓老人們大爲不爽。”
嚴鈺輕描淡寫地,說出族內的怪異事,旋即好奇道:“這裡和虞家鎮距離可不近,你來此作甚?還有,近期附近兇險,暗月城的轅蓮瑤,沒有通知你,讓你儘量在暗月城待着,不要輕易出城嗎?”
“沒有。”虞淵道。
“轅蓮瑤現在膽子是大多了。”嚴鈺的衣甲,都似乎裹不住她的身材,其實相貌還算不錯的她,因爲略有些胖,雙下巴垂在下顎,令她看着圓潤可愛,“以前的轅蓮瑤,行事還算是謹慎小心,如今有人撐腰,就放得開了。”
她和轅蓮瑤似乎有過節,提起暗月城的城主,不冷不熱的。
“老將軍!”樊衍又要說什麼。
李元龜嫌煩了,哼了一聲,道:“隕月禁地時,我也在現場,我沒拿虞淵問責,就沒什麼。他如果真的在禁地,幹出天怨人怒,對帝國不利的事情,他出現的消息一傳來,陛下就下令擒拿了。”
老將軍的視線,在風雲帆上的衆人臉上,掃了一圈,說:“沒虞淵在,帝國的損傷只會更大,不可能有那麼多幸存者,安然從禁地歸來。”
他知道虞淵的很多做法,極其令人不爽,知道虞淵和蘇向天都曾針鋒相對,讓他也大爲不滿。
可他同樣知道,沒有虞淵的存在,李禹、李玉蟾,嚴祿、趙雅芙、詹天象等等帝國的人才,都可能埋屍隕月禁地。
女皇陛下也在多次問話,暗中的審查後,認爲虞淵功大於過。
所以,虞淵再一次現身,光明正大回虞家鎮時,才能暢通無阻。
“記得我們來此的目的。”
老將軍冷冷看了樊衍一眼,說道:“我們興師動衆而來,不是因爲偶遇的虞淵,而是要避免隱龍湖和那位的戰鬥,波及到我們銀月帝國!”
這般說着,很多人的視線,紛紛從虞淵身上挪開,開始眺望遠方。
片刻後,一道燦若流星的光芒,從北方某地霍然沖天。
光芒劃過之處,雲霄噼啪作響,有一條條蜿蜒扭動的雷霆閃電,似被拉扯下來,凝爲長鞭,向天際抽打過去。
“雷宗強者!”嚴鈺深吸一口氣,神色動容,“寒陰宗那邊,應該也會響應,暗中等候者,恐怕很快就會下手。”
魏鳳悽然無助地,垂着頭,香肩微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