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延被趙遷帶着出了地室,自知生死有命,卻遺憾不能見得繡姑和東方爺最後一面。
趙遷道:“這下總該滿意閉眼了吧?”
秦延默然,不卑不亢。
趙遷招呼侍衛過來,遞出手中長劍,使了個眼色道:“了斷。”
那侍衛有些遲疑地接過劍,道:“可是……東方爺……”
趙遷眼神驀地寒光閃現:“怎麼?”
那侍衛咬咬牙,拔劍就向秦延脖頸斬去。
這時另一名侍衛匆匆跑上來,道:“東方爺……來了……”
“他來作甚麼?他不是很久沒去鞋莊了嗎?”趙遷眼裡閃過一絲疑惑,走了出去,同時道了一句:“先好生看管着他,等我的指示。”
趙遷走出門去,遠遠看到了東方爺,笑道:“東方弟,怎地這會來了?”
東方爺蒼白的臉色上,有一抹潮紅的病態,有一種難言的虛弱。他直言道:“我來接秦延回去。”
趙遷挑了挑眉峰,訝異地道:“秦延?秦延……”極力做出回憶的樣子:“他是哪位?”
東方爺淡淡道:“你不記得了嗎?以前他總跟隨在我左右,後來留在了坎平鞋莊。”
“他來這兒了嗎?”趙遷問道:“他和誰一起來的?他一個人能進宮嗎?”
東方爺心底帶幾分疑惑,毫不含糊地道:“坎平鞋莊的莊主,也就是丐兒……丐兒的姐姐,人稱作繡姑的,剛不久慌張張跑到了宰相府,不顧重重阻撓,告知了我這一消息。說是延弟爲了探查我和丐兒分手的原因,也爲了探明丐兒的下落,進了太子府……遷兄,你不會沒見他吧?如果他沒在宮中,怎麼不回坎平鞋莊呢?難道以他的武功,還能在京城被劫了不成?”
趙遷愕然地搖頭道:“延弟好生糊塗!就算丐兒在太子府,但既然是本太子的人了,也還是他嫂子!他想見丐兒,怎麼不給本太子打聲招呼呢?”
東方爺劇烈咳嗽了一聲,慘淡一笑道:“是啊,太子說的極是。延弟魯莽,若有不敬或者得罪之處,並不是有心的,還希望太子能夠包涵些,遣他出宮去罷。”
趙遷拍了拍東方爺的肩膀,蹙眉問道:“東方弟,你這話什麼意思?秦延若真在我府中,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我還能不讓你見麼?他確實沒來,東方弟不放心的話,我交代下去,讓侍衛們在宮內四下搜搜,看看是否被別處的侍衛堵截了,還沒來太子府也未可知?”
東方爺略略平穩了些氣息,點頭道:“也好。”
趙遷道:“那東方弟就坐下來喝喝茶,我派人去找找。”
“不了,我就不擾太子的清閒興致了。我已經問過守宮門的侍衛了,他們說是延弟已經進宮,往太子府的方向來了。太子找到之時,放他出宮就是了,他自會回去的。”東方爺看着太子的眼睛,緩緩說道。
趙遷道:“我想……東方弟還是留在這兒,和本太子一起找他吧,以免以後有甚誤會。”
東方爺站起身,走了幾步,終道:“沒有什麼誤會不誤會的。”
“既然東方弟這樣說,本太子也不好挽留什麼了。”趙遷笑道:“東方弟且慢走。”
東方爺一抹身影,孤獨的離遠了。
趙遷返身回到關押秦延的地方,侍衛問道:“眼下該怎麼處置?”
趙遷擺了擺手,道:“太過忠心,讓本太子難以心安。殺吧。”
秦延眼中冒火,喝道:“做賊心虛!嫂子根本不愛你!也永遠不會愛上你!你卑鄙禁足她,得到的不過是行屍走肉的乾枯靈魂罷了!”
趙遷嘴角勾起,不以爲意地笑一笑,楚痛卻在眼裡瀰漫開來,忽然擡手,狠狠地甩了秦延一巴掌。這一巴掌用的是純力氣,打得頗費心力,連他自己都退後了幾步。
秦延摸摸腫高的臉頰,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鄙棄笑道:“你不會得善終的!”
趙遷陰森薄涼道:“還輪不到你混說話。”
然後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命令身旁的侍衛:“動手。”
秦延哈哈長笑幾聲,笑得悲憤而且蒼涼:“你好可憐。”
趙遷惱怒地奪過劍,直刺入秦延的心窩:“敢尋本太子的晦氣?本太子就讓你看看到底誰可憐!讓你的莊主小老婆做寡婦去吧!”
血流如注,秦延斷了最後一口氣。趙遷把劍擲在地上,吩咐道:“趁沒人時,把他拖到幹霖院去……荒草叢中葬了。”
侍衛膽寒心驚,連連點頭。
趙遷正待走出房門,太子妃柳採娉焦急地尋了來,遠遠便道:“剛纔東方弟過來了,怎麼沒坐坐就走了?還有,他病得很嚴重嗎,臉色怎麼那樣不好?”
趙遷冷然一笑,口吻譏諷道:“你很關心東方弟麼?”
柳採娉聞言,一時怔住,不知該說什麼纔好,良久才勉強道:“臣妾只是心中疑惑,覺得太子最近心緒變化很大罷了。若是有什麼言語失當的地方,還請太子寬赦。”
趙遷看她依然往前走來,帶幾分不耐煩,嫌道:“真是婦道人家,扯不斷的蔓藤一般!就不能讓本太子清靜一會嗎,怎麼前腳走你就後腳跟了來?”
柳採娉沒少經太子這般冷眼挖苦,倒也不太在意了,只苦澀笑言道:“臣妾不是有意的,出來散心正好經由這裡罷了。看見太子在這兒,你我夫妻,不過問一聲就離去,終究怕引得小人們亂加揣測,傳到了姑姑的耳朵裡,惹得她們罵臣妾不懂事。”
趙遷聽她如此之說,也就不再做聲。折身進屋,“哐”一聲關了門。
柳採娉的淚終於滑落了,低聲自怨:“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何每次見面都要這樣硝煙瀰漫?”
丫鬟侍從無人敢應。柳採娉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扯住一個小丫鬟的衣領,拉住另一個麼麼的袖口:“我做錯了什麼?”
丫鬟嚇得渾身發抖。麼麼還算機於應變,涎着老臉笑道:“太子妃沒做錯什麼。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也許太子正是不大開懷之時,太子妃讓他獨自靜一靜,日後心情好了,便恢復恩愛了。”
柳採娉狠鬱的表情,猛然間脆弱得不堪一擊,她嚶嚶哭起來:“要是恢復不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麼麼溫聲勸着:“別想太多了,太子妃趕緊回去吧。”
“我是皇后和淑妃的侄女,我怕什麼?”柳採娉茫然環顧着四周,失神道:“不,不!我要進屋看看,太子爲何這般不待見我!屋裡一定有人,有狐狸精,把太子迷住了!”
丫鬟、麼麼見狀,急急上前阻攔,卻哪裡攔得住?隨着幾聲驚呼,柳採娉已經撞開了門。
“啊!”更淒厲的驚懼叫聲響起,柳採娉手足無措地看着地上的死人,竟那般的似曾相識有熟悉之感。整張臉駭白了,手腳冰冷,雙眼發黑暈倒在地。
丫鬟急急想要過來攙扶,趙遷厲聲罵道:“退下!通通退下!誰敢上前一步,腦袋就別要了!”
一片死寂,所有人像被釘着了。趙遷一隻手臂撈起了柳採娉,把她丟在門外,一手關上了門,對屋內侍衛說:“先用個袋子把屍體裝起來吧,等沒人時再拖走掩埋。本太子待會還有事,你們把這兒清理乾淨了,同時記得警告那些丫鬟婆子,太子妃昏倒的事兒不要外說,否則一個個拔了她們的舌頭。”
侍衛聽令,手忙腳亂地把秦延屍體裝進麻袋裡,暫時拋在一個隱蔽角落。
“太子妃……她……要請太醫來嗎?”不知誰膽怯問了句。
趙遷皺了眉道:“你們這幫人,都是一羣飯桶不成?不過昏厥而已,竟不懂得救治?還要大驚小怪勞煩太醫?”
語罷,丫鬟和隨從們皆是手忙腳亂,掐人中的掐人中,拿毛巾的拿毛巾,最後太子妃終於有了呼出的氣兒。趙遷讓把太子妃擡回了寢宮,一行人皆惴惴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