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到底是不是像是她猜測得那樣,沈雲仙既然出事了,懷着身孕的小姑就不好過去,這點誰都沒有異議。
那小廝也沒想到沈家會去這麼多人,可當時少爺急着吩咐也沒交代說叫幾個人過去,只好另外僱了馬車,把人一起拉去那小宅子了。
“奶,沒事兒,別擔心……”七夕有些言不由衷地勸着,實在是看她奶坐立不安的有些擔憂,不得不開了口。
可其實說出來這話她自個兒都不相信,若果真沒事兒,武安平又怎麼會慌里慌張派人來找沈家人,那個紈絝子弟大小事兒應該見過不少,哪至於嚇成這樣了。
“哎,仙兒那孩子啊……”張氏拍了拍孫女的手,卻是說不出別的話來。
老人的心裡這會兒堵得厲害,一是對孫女的擔憂,這個膽大包天的孫女這到底是咋了?再有就是看着在一旁垂着頭的大兒子,張氏是真的心疼,她這老實頭的兒子,咋就啥都讓他趕上了,一天消停日子都不能有了?
七夕也就沒再說啥,知道啥都不如親眼看見有用。
也沒法去看大伯那張好像蒼老了許多的臉,她這種同情心不多的看了都覺得心裡酸酸的,就扭過頭去掀開簾子往外瞅。
小廝說帶他們去看沈雲仙,七夕瞅着外頭的路仔細辨認了一下,不大熟悉,明顯不是鎮上最繁華的地段。是以應該就排除了去酒樓飯館一類的地方,又想到她奶說沈雲仙經常白日裡出去,一走就是一個上午。昨兒個夜裡也沒回來,莫非,那武安平“金|屋|藏|嬌”了?
不得不說七夕猜中了,武安平不但藏了,而且還藏得頗爲隱蔽,至少故意甩開跟着的人幾次,連他娘都還沒發現這地方。
七夕是不知道武夫人那頭因爲什麼耽擱了。總之來通知他們的小廝都去了村裡一趟,走了彎路之後又來了鋪子裡。兩方人馬依舊在巷子口遇上了。
這一處巷子之所以終日靜謐,怕也因爲較爲狹窄的緣故,一輛馬車尚且勉強通過,如今雙方乘坐的馬車都停在這裡。頓時就僵持住了,顯然若是這時候沒人退讓,誰都別想過去。
只是從氣勢上看沈家就弱了些,那小廝臨時僱的馬車就是最爲尋常的,甚至因爲着急加上人多,還坐得很擠,跟武家看着頗華貴的馬車一比,頓時不夠看了了。
七夕坐在她奶身邊,看着這情形沒點兒表示。就是要上去交涉也輪不到她,還有老沈頭在呢。
果然,老沈頭已經下車了。瞧見對面車裡坐着的是武家夫人,靜立了一會兒沒說話。
“沈老爺怎麼也過來了?”倒是那頭的武夫人楊氏先開了口。
武夫人的態度明顯跋扈,老沈頭這個年紀的都下車了,她卻端坐在那裡,丫頭掀開簾子就瞧見她皺着眉頭,顯然有些不樂意這時候看見沈家人。
並且她對兒子行事也很不滿。不管是那沈家丫頭到底是出了什麼幺蛾子,自然是要自家人先關起門來商議一下。這孩子還是沉不住氣,怎麼就這麼把這家人也給招來了。
武夫人到底是出身不同,見過的也多一些,兒子驚慌之下讓小廝回家裡來找她,她便立時瞞下了丈夫,心裡打量着莫不是沈家那個姑娘有孕了?若果真是這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能悄悄處理自然再好不過。
可眼下人已經來了,武夫人想了一下,自然拋開了先頭在沈家撂下不管的話,姿態先強硬些,若果真如她猜測的那般,到時候也好佔了話頭。
“武夫人。”不想老沈頭對武夫人有些挑釁的態度並不理會,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隨後竟然也不去爭執哪家馬車先行,只是扭頭去問那小廝:“勞煩小哥,這前頭哪一戶是……”
那小廝愣愣地,扭頭看了坐在那裡面色不善的自家夫人一眼,還是往裡頭指了指,小聲道:“就在前頭。”
老沈頭這會兒顯得極有氣度,還衝着武夫人點了個頭,這才徑直朝前頭走去。
那小廝並未說具體是哪門哪戶,看着老沈頭已經走了,想起少爺的吩咐,無法,只得一跺腳跟上去指路。
武夫人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因爲自己兒子與沈家那姑娘的事兒,她對整個沈家人都沒有什麼好印象,尤其經過上次一鬧更是厭惡,剛纔一番舉動原本想借勢先壓着沈家人,沒想到當初在自己家一言不發的老頭,這會兒竟然還硬氣起來了。
坐在馬車裡的七夕也明白了,沒想到老沈頭平時做了那麼多糊塗事兒,這會兒卻是聰明起來了,在沒搞清楚到底是啥事兒之前,在這裡就算能罵得武夫人說不出話來又有什麼用。
“奶,咱也下車走過去吧。”七夕看着武家的馬車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這人要是不理智了,總是容易做出蠢事的,好比當時武夫人在沈家的跋扈,當時若不是嚴氏中途插手,怕當時那對母子就容易被形勢所迫反目了吧,這剛換了手段沒幾日,竟然又有些沉不住氣了,果然是關心則亂啊。
“好。”張氏也着急去看看沈雲仙,一聽這話就趕緊下車。
藉着旁邊狹窄的縫隙過去的時候,七夕甚至都沒有扭頭去瞧武夫人一眼,這個人跟她當真是半點兒交情都沒有,要勉強說有也是過節,她自然懶得搭理。
武夫人就坐在那裡看着沈家人一個跟着一個在她眼前經過,隨後走進不遠處一座宅子。
“夫人……”身後伺候的媽媽自然看出自家夫人氣得直喘,連忙小心翼翼地開口勸道,“夫人莫氣,那起子沒見識的鄉下人,哪懂什麼規矩,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少爺吧,如今那沈家人都去了,少爺可別吃了虧。”
“好。”武夫人眼睛還盯着前頭,嘴裡慢慢吐出一個字,隨後眼睛眯了一下。
話雖不多,可誰都聽得出她語氣裡的冰冷,顯然沈家人舉動讓她憤怒了。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道讓開,就讓夫人在這裡等着嗎?”那媽媽一聽她應了,連忙轉身,開口就呵斥擋在那裡的車。
“快走快走,瞧不出眉眼高低嗎,還待在這兒做什麼?”另一個被武安平派去家裡通知的小廝還站着,原本還擔心夫人會遷怒給他,一聽趕緊也嚷嚷道。
車伕何辜,不過是被武安平的小廝臨時僱來的,車錢也早就給了,等在這裡不過是想着主家是不是還有什麼吩咐,是想要再儘儘本分,這一聽這媽媽的呵斥,頓時二話不說就退出了巷口,趕着車消失了。
等武家人趕着馬車到了宅子前,又被丫頭婆子伺候着下車進了門,這麼耽擱的一會兒工夫,裡頭形勢已經大變了。
老沈頭眼睛多利啊,尤其是可能給自家帶來好處的時候,他眼睛一定比啥時候都睜得大擦得亮。
趕在武夫人還氣憤的時候三步並作兩步進了門,直接就進了正房沈雲仙躺着的臥房,瞧見虛弱躺着的孫女,旁邊地上還有武安平和那媽媽誰都沒顧得上搬起來的凳子,以及在一旁堆着的白綾,還有啥不明白的。
尤其武安平正是滿心愧疚的時候,通紅着眼睛,由着老沈頭厲聲開口問了兩句,就啥都說了,連給武夫人進門遮掩的機會都沒有。
於是武夫人進門之時面對的就是老沈頭憤怒看過來的眼神,那架勢就跟要吃了她一樣。
武夫人腳步不易覺察地頓了一下,心裡有些不解也有些覺得不對頭,不過到底從一開始底氣就足,是以繼續往裡走,只是拿眼悄悄打量着,等也發現那兩樣昭示着沈雲仙“尋死”的證據時,尤其還有沈雲仙本人躺在那裡,武夫人原本帶着不悅的臉頓時就變了。
“武夫人剛纔問我怎麼也來了?”老沈頭一改先前在外頭不聲不響的樣子,此刻冷笑着看向武夫人,手一指仍閉着眼睛的沈雲仙,“我要是不來,是不是連我孫女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七夕原本還在盯着沈雲仙,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有一股狠勁兒,爲了達成目的真是什麼都敢幹了,倒是也還沒去猜老沈頭打算要做什麼。
是打算和和氣氣趁機把婚事給定了,畢竟沈雲仙這是自盡未遂,大好時機抓住了完全可以得償所願,還是要獅子大開口,藉機要挾些什麼,畢竟依着老沈頭那性子,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能成天惦記着,這眼下有這個機會,要能啥念頭都沒有,那真就不像他了。
不過眼下老沈頭一開口,她頓時就懂了,這是要先發制人了,有了自家孫女被逼着上吊這麼個大籌碼在手,老沈頭要是不趁機好好把握,然後把武家給削掉一層皮,那都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不得不說老沈頭怕是近些日子腦子最好使的時候就是今天了,從剛纔在外面到現在的舉動,完全都是在此種形勢下最能讓自己處於有利地位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