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換兩命

溫瞳的手上沾滿了血,因爲害怕和心疼顫抖着,她是第一次看到身邊的人受這種傷,那種震憾無以言喻。

蒼月的視線垂落在她的發頂,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兩道傷疤。

雖然一路奔波,但是她的身上依然散發着淡淡的馨香,桅子花似的,盈滿了周遭。

他的脣角向上輕輕的彎起,好像身上的傷也不是那麼痛了。

從來沒有人這麼關心過他,哪怕他受傷流血快要死去,也不會得到一句關注。

現在,就算死了,他也沒有遺憾了。

不,他不能死,他一定要活着把她完完整整的帶回去。

溫瞳打了一個結兒,很快就看到血從衣料上滲出來,這樣簡單的止血方式是不行的。

溫瞳突然很後悔自己沒有去學醫,要不然她一定會想出辦法替他止血。

蒼月忽然按住她的手,然後轉身往林子裡,走了沒多過,他蹲下來在地上挖着什麼。

“是草藥?”溫瞳吃驚的問,她差點忘了,他就是在森林裡長大的。

蒼月將那些草藥放在嘴裡嚼爛然後往傷口上按去,劇烈的疼痛讓他緊皺着長眉。

溫瞳急忙幫忙將草藥固定住,血將那些草液染紅,溢出的速度已經不那麼猛烈了。

“走。”

他身上的傷不礙事,但是再這麼耽誤下去,他們鐵定跑不出去。

溫瞳要抱丁丁,他一把搶了過去,臉上草木不驚,好像受傷的那個人不是他。

溫瞳無奈,只好緊緊跟在他的身旁。

他真的是鐵人嗎,他的身體裡可是有一顆子彈啊。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兩人感覺已經甩掉了那些追兵,後面突然傳來機關槍的突突聲。

蒼月一按她的腦袋,兩人齊齊趴在草叢裡。

順着樹葉的縫隙向後看去,七八個大兵正在向這邊跑來,叢林是他們的地盤,想要三個人都安全的逃出去,難如登天。

似乎意識到這一點,蒼月忽然將丁丁交到溫瞳懷裡,深黑的眸子裡沒有一絲恐懼,卻有一絲不捨的情緒滑過。

他從來沒有留戀任何人,對他來說,孤身的他,只會服從命令,他隨時都會死,但是死不可怕,因爲生死兩個世界都是一樣的意義,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可是現在,他突然有些怕死,因爲一閉上眼睛,他就再也看不到這張臉了。

他是殺手,他不該流露出這樣的表情,殺手一旦動了感情便是大忌。

他用力凝視着她,彷彿帶着千言萬語,不需要開口,他想,她懂。

“帶他,逃走!”他說了四個字,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帶着深沉的丹田之氣。

溫瞳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他想自己去引開那些人,讓她有機會帶着丁丁離開,可是去引開那些人的結果只有一個,死!

哪怕他是蒼月。

追兵越來越近,腳步聲彷彿就在耳畔。

溫瞳做了一個對她來說最爲艱難卻最爲明智的決定,她將丁丁重新抱到蒼月懷裡,美眸中泛起淚光。

“蒼月,我引開這些人,你帶着丁丁離開。”

她按住他就要開口拒絕的脣,堅定的搖了搖頭,“我在這片叢林裡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根本沒有辦法保護丁丁,我的命不要緊,但是我一定要讓他活着,如果是你去,我們三個都會死!”

她說得沒錯,就算蒼月把追兵引開,她依然無法逃脫這片叢林,就算逃出去,在這種毒梟遍地,幾乎沒有治安可言的國家,她也無法把丁丁完整的帶出去,她犧牲自己可以保全兩條命,這纔是最正確的選擇。

“不。”蒼月仍然拒絕。

“蒼月,沒有時間了,你心裡也很清楚,這是最好的辦法。”她悽然一笑,“你放心,我不會讓那些人污辱我。”

她抽出一把小刀,這是阿青給她的,在小屋裡被那個瘦子打掉,她又撿了回來。

“我會用它瞭解我自己。”

蒼月的瞳孔放大,雙拳握得緊緊,一條條青筋暴露出來。

“媽媽。”丁丁聽懂她在說什麼,眼淚刷的一下流了滿臉,“不,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蒼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像只鯉魚一樣的在他的懷裡打滾兒,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丁丁,寶貝兒。”溫瞳努力扯出一抹笑,伸手摸着他滑嫩的小臉,溼潤的眉眼,“寶貝兒,媽媽愛你。”

“。。。”丁丁搖着頭,越哭越兇。

“媽媽愛你。”溫瞳哭着親在他的額頭上,親了又親,最後,她堅定的推了一把蒼月,“蒼月,拜託你了,你一定要把丁丁安全的帶回去,這算是我。。最後的請求。”

蒼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抓得十分用力,狼一般的眸子裡泛起柔光。

“拜託!”溫瞳起身,用力的鞠躬九十度,“我兒子拜託你了。”

丁丁依然在哭,一雙小手在空中抓撓着。

溫瞳俯下身又親了親他的小臉,好像是永遠親不夠似的。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她的命可以換回兒子的命,就算是讓她選擇一百次,她也會義無反顧。

蒼月望着她纖細的身子,第一次覺得她強健而高大,她看着瘦弱卻有一顆鋼鐵般的心,堅固的,不容侵犯。

最終,他用力的點頭,一把將丁丁抱了起來,丁丁在他的懷裡踢騰着小腿兒,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溫瞳。

視線被淚水淋溼了,他圓潤的小臉漸漸的變成一道白影,最後消失不見。

她扶住身邊的一棵杉木,淚如雨下。

再見,丁丁,再見,北臣驍!

北臣驍猛地從噩夢中驚醒,身上驚出一身冷汗!

夢裡,溫瞳蒼白的眼神直直的望着他,沒有語言,沒有動作,只是那樣隔着茫茫的白霧望着他。

他想要靠近,可是他們之間卻像是橫着一條溝壑,無論他怎樣努力都無法接近半分。

突然,眼前出現一片血幕,溼淋淋的鮮血擋住了他們之間的視線。

再睜眼,她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醒了,茫然的坐在那裡,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是夢是幻?

“臣少。”文澤驚喜的說:“您終於醒了。”

“我怎麼睡着了?”他懊惱的撐着牀站起來。

她現在生死未卜,他怎麼能安然的睡在這裡,他要找到她,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誤。

“您已經兩天兩夜沒閤眼沒吃東西了,剛纔。。。您是暈過去了。”

他的身體已經變得這麼差了嗎?

不,他不能倒下,他倒下了誰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