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蕭煜仍舊盤坐在羊毛毯上,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光亮。
遊散的意念一直透過了帳篷的頂端,看到了頭上的浩瀚星空。
他的腦中開始浮現見到林寒的點滴痕跡。
從秋臺的匆匆一瞥,到鐵匠鋪的交談,再到如今一路同行。
一路上林寒的馬車顯然地位也很不一般,豪華而位於車隊中間。
但是除了那名侍女偶爾會下車,林寒基本不怎麼出來,只有那位牧叔發佈指令。
正是這一點讓他感覺有些奇怪,他一向以爲既然偷跑出來,一定不會這麼安靜的。
不過這些並不是他最爲關心的事情,他更關心的是那位遠在草原的未來岳父,草原王林遠的態度。
幾年前,蕭煜立志踏入那個不同於俗世的世界,想要持劍學匹夫一怒。但是這段時間,接觸的修行者多了,他對於那所謂匹夫之怒的信心在逐漸降低。
他願意跟着草原使團一起去草原,正是因爲草原上有足夠可以對抗大鄭的力量。
可惜這股力量並不好利用,現在的他對於草原來說還是一個外來者,而且草原的背後也有修行者勢力,只是用餐時,蕭煜不經意與那位使團首領牧叔的目光相對霎那,那瞬間他彷彿也可以感受到其中所蘊含的巨大力量。
苦思無果,他把意念收回來,注意到身前有兩點明亮的光芒。
那是坐在他對面不遠處秦穆綿的眼睛。
蕭煜看着秦穆綿輕聲說道:“還沒睡?”
那團光亮變小了一點,繼而恢復原來大小。
應該是秦穆綿眯了一下眼睛。
她同樣輕聲說道:“在想事情。”
蕭煜說道:“回魔教的事情?”
秦穆綿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三年沒有回去了,我對教裡的情況有些把握不準……我沒有想到會遇到易,所以現在我在想是否讓易與你在草原上待一段時間,而我先回教裡摸摸情況。”
蕭煜沉默片刻,說道:“這樣也好,易同意嗎?”
秦穆綿說道:“我會與他說。”
蕭煜點點頭,不再言語。
兩人間恢復沉默。
一夜無話。
……
第二天清晨,吃過簡單的早餐後,車隊重新上路。
蕭煜始終沒有放下手中的長劍,他一直保持着警惕。
越往北走,氣候越冷,因爲隊伍已經離開了東都的緣故,車隊周圍的樹木漸少,地勢起伏變得多起來。
隨着天地間的氣溫驟降,蕭煜的警惕也隨之變得更重。他很清楚,東都城裡有人不希望自己平安到達草原,那麼中都與東都之間這段地廣人稀的平原丘陵便是絕好的機會。
在蕭煜的緊張與警惕中,車隊卻是平靜的走過數日。
而就在蕭煜略感疑惑的時候,伏擊來臨了。
來臨的如此突然,而且不得不讓人佩服伏擊策劃者的智慧,巧妙的避過了蕭煜最爲警惕的開始時間,在他疑惑鬆懈的時候開啓了致命一擊。
……
官道要通過一個看起來很普通叫做西嶺口的山道口,官道兩旁是兩道坡度不大的斜坡。
出了西嶺口便是一望無際西河原。而在西河原的盡頭則是大鄭的西北門戶中都。
沒有一絲徵兆,如飛過天空的鳥羣一般,烏壓壓的奪命羽箭遮蔽了天空,伴隨着淒厲的“敵襲”聲從斜坡上方朝車隊傾瀉而下。
……
幾乎瞬間,蕭煜的馬車變成了刺蝟。
使團中的彪悍草原武士暴怒的從馬車中拿出弓箭,迅速藏到馬車後開始還擊。
蕭煜拿掉落在自己的身上的那隻羽箭,臉色陰沉。
如今他的皮膚上呈現出淡淡的暗金色,若不是曾經吸取了寶竺國僧人的這種奇妙神通,恐怕他已經死在這輪箭雨之下。
車隊裡響起牧叔沉着冷靜的佈防命令聲,還有箭矢劃過的破空聲。
羽箭狠狠扎進木質的車廂上,發出噔噔噔的沉悶撞擊聲,時不時有箭矢射入草原武士的身體,引發出幾聲悶響。
箭矢破空聲,馬匹嘶鳴聲,人的慘嚎深更,草原武士的咒罵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
這只是一場小規模的戰鬥,但已經體現出戰場上的殘酷。
嗖嗖嗖!
數支羽箭狠狠朝蕭煜射來,發出淒厲的破空聲。
他的臉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揮手打落這幾道羽箭。目光望向上方的高坡。
過去幾天車隊走過密林,走過更容易設伏的地方,對方都沒有選擇發動伏擊,也沒有在夜間的襲擊,而是選擇車隊踏入西河原的最後一站發動襲擊,縱使蕭煜一直就有所警惕,卻依然沒有想到這點。
成功前的最後一步是人們最容易鬆懈,防備心最弱的時候,車隊眼看着便要踏入一望無際的西河原,難免會有些鬆懈,而伏擊者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隱約間看到兩邊斜坡上有很多影影綽綽的身影,這次敵人的數量很多,大概超過兩百人。
畢竟是大鄭境內,調動這麼多人還是不算什麼大事的。而且這二百多人絕對不是一般的士兵,很可能是悍不畏死的暗衛精英死士。
安排這樣一場刺殺,除了動用暗衛,蕭煜最在意的還是是否會出動修行者,他很想看看暗衛中的真正高手,到底有怎麼樣的實力。
或許,還可以見到那傳說中天機閣的修行者。
蕭煜心中莫名其妙產生了某種興奮的情緒,或許可以憑藉這個機會突破空冥上境?
他眼睛中閃爍着奇異的光澤,掃視了一眼戰場。
斜坡上的敵人已經涌了下來,那些身着黑衣的人手中持着制式長刀,漠然無聲的衝向使團。
蕭煜臉色微變,他原本以爲這次是對自己來得,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對着整個使團發動了攻擊。
很明顯今天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必然會有一方永遠留在西嶺口。
車隊裡的護衛都是草原上的武士,先前的鮮血早已經激發了兇性。
他們同樣放下手中短弓,拔出腰間彎刀朝着黑衣人一方迎了上去。
雙方在坡腳處相遇,瞬間刀入身體的聲音響起,鮮血染紅了還未化盡的白雪。
一方沉默不語,一方怒吼嘶嚎,戰鬥瞬間進入慘烈的絞殺狀態。沒有逃跑,只有到倒地。
蕭煜拔出腰間的長劍,朝戰團奔去。
今天的這場戰鬥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平常的味道,而對方對於使團也是一網打盡的態度,更讓他警惕。
若是使團全部死在在這裡,必定會引起林遠的憤怒,難道是有人想引發草原和大鄭的戰爭。
亦或是,草原上也有人希望這個使團中的某個人回不到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