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紅衣的鳳凰夫人見到這朵由飛劍組成的“蓮花”,收起臉上的笑容,凝神以待。身後五支赤羽飛起,依次懸浮在她的身後,一如鳳凰振翅。她的面容在赤羽的映襯下,亦是少了些許魅惑之感,多了幾分莊重之意,再加上那身火紅長裙,當真無愧鳳凰夫人之名。
唐春雨體內氣機外泄五六分,其中蘊含有一分金銳劍氣,八柄飛劍更是靈動無比,結成的蓮花盤旋着朝鳳凰夫人斬去,劍氣配飛劍,相得益彰。
唐春雨之所以投降蕭煜,除了走投無路的原因以外,也有蕭煜將劍宗的無生劍氣傾囊相授的緣故,唐春雨本就是一名劍修,只是入贅唐家之後才棄劍不用,如今將唐門法決和無生劍氣兩相結合,便有了這八柄飛劍。
八柄飛劍斬到鳳凰夫人面前時,在她身後的五支赤羽光華大作,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整個人如同一個巨大流螢沖天而起,繼而五支赤羽化作兩道火翼,輕輕扇動之間,無數火羽激射而下。
唐春雨歸然不動,八柄飛劍隨着心意而動,分開後以詭譎跳動之靈態前行,宛如捕鳥,將氣勢洶洶的赤紅火羽係數絞殺。殺盡這片火羽,八柄飛劍一起向上逆向而動,直指身在半空中的鳳凰夫人。
背生火翼的鳳凰夫人伸出雙手,屈指連彈。八柄飛劍同時如遭雷擊,在半空中靜止不動。接着鳳凰夫人如青衣抖水袖,無數宛如活物的赤色小鳥從袖中飛出,鋪天蓋地。
唐春雨手掐劍訣,八柄飛劍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變成八八六十四把飛劍,再次逆流而上。
鳳凰夫人輕聲道:“無生劍氣,太乙分光劍,此乃劍宗和道宗絕學,你是如何學會的。”
擡頭仰望着天空的唐春雨淡然笑道:“自然是王爺所賜。”
鳳凰夫人恍然道:“都說蕭煜有過目不忘之能,可偷師萬法,佛道儒魔劍五教中,無不會之法,無不通之法,我原本以爲是虛妄誇大,如今看來倒是我坐井觀天了。”
唐春雨呵呵一笑,不再廢話,手中憑空出現一張大弓,然後彎弓搭箭,弓弦弧度猶如滿月,一支鐵箭瞬間破開漫天劍光火焰,射向半空中的鳳凰夫人。
唐春雨射出鐵箭之後,悶哼一聲,臉色蒼白,雙臂微微顫抖。
鐵箭幾乎在弓弦聲響起的瞬間,就已經來到鳳凰夫人的面前,她只來得及避開心口要害,就被鐵箭穿胸而過。
鳳凰夫人身形往後盪出,鮮血盈空。
她在半空中艱難穩定住身形,按住胸前傷口,吐出濁氣,嚥下污血,臉色驚疑不定。
竟然是儒門的射天狼!難怪唐春雨會死心塌地爲蕭煜賣命,原來蕭煜竟給了他如此多的法決!當初唐春雨可以爲了唐門法決,丟掉男人臉面甘願入贅,甚至連自己的姓氏都不要,那麼今日他也可以爲了更多的法決,心甘情願地爲蕭煜賣命。
就在這稍微分神的瞬間,鳳凰夫人忽然發現,唐春雨不見了。
唐家,走的本就不是光明正大的路子。
剎那間,鳳凰夫人急退,一雙嫵媚天然的眸子中森寒無比。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她猛然間睜大了雙眼。
“夫人何故去之太急啊?”清冷嗓音從他的身後傳來,鳳凰夫人想要轉身,卻是不得動彈了。
她緩緩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胸口以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透過這個空洞可以清晰地看見身後那個面帶笑意的英俊男子。
在他的右手上多了一隻護手,將他整個手掌完全包裹,五指伸張間,如一朵冉冉盛開的金屬蓮花,就是這朵“蓮花”悄無聲息地破開了鳳凰夫人的護體罡氣,轟碎了她的後背。
前面的飛劍結蓮花、無生劍氣、太乙分光劍、射天狼都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真正致命的是這朵名爲唐佛的“蓮花”。
鳳凰夫人緩緩閉上眼睛,整個人化作無數火紅色的小鳥四散而飛。
儘管唐春雨動用飛劍全力絞殺,仍舊是有一部分漏網之魚遠遁而去。
唐春雨從空中落回地面,林寒臉上的血痕已經止血,問道:“唐先生殺死了鳳凰夫人?”
唐春雨搖頭道:“她之所以被稱爲鳳凰夫人,是因爲她身上有上古神獸鳳凰之血脈,只要提前佈置好涅槃之地,就可像鳳凰那般涅槃浴火而生,不過每涅槃一次都要跌落一個境界,等到什麼時候境界跌落到履霜以下了,也就無法涅槃了。”
林寒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血痕,“涅槃?有點意思。”
——
十萬荒山之中有無數座星羅棋佈的蠻寨,那些居於大山深處不與外界來往的蠻族被稱爲生蠻,而如南中這般與外界有所牽連的蠻族則被稱爲熟蠻。
在南中更深處的山林中,有一座風景旖旎的蠻寨,這座與世無爭的蠻寨既不屬於南中的熟蠻部落,也不屬於其他的生蠻部落,只是一座獨立的蠻寨。
在這座依山傍水的蠻寨深處,有一座用青石搭建的石屋,石屋內供奉着一尊女子雕像,而在這女子雕像之下則是另有乾坤。
在這座石屋之下的空間足有石屋的十倍之大,四周牆壁與地面都以青石鋪就,正中位置有一座用漢白玉搭建的祭壇,祭壇上是一隻以火玉之精雕琢而成的火鳳,足有常人大小,栩栩如生。
忽然之間,有火鳥憑空生出,飛入火鳳雕像之中,緊接着火鳳雕像轟然炸裂,一道由火焰組成的曼妙身影出現在密室之中。
接着身影慢慢凝實,變爲一名皮膚晶瑩紅潤的赤身女子,女子雙眼緊閉,雙臂環抱於胸前,整個人的氣息很弱,似是新生嬰兒。
這就是涅槃重生必須付出的代價。
這種代價甚至比唐春雨所知道的還要大,在剛剛涅槃的那段時間裡,她就像一個嬰兒一般,對外界沒有半分反抗之力,她甚至不敢將祭壇放在南中,只能放在這個深山中的無名部落之中。而且她畢竟不是真正的鳳凰血脈,每次涅槃都會對自身修爲造成巨大損傷,雖然可以重修,但是一旦跌落到天人境界以下,就再無翻身之日。
這次涅槃讓她的修爲跌落到初入天人的水平,這幾乎是她的十年苦功付諸東流。
過了許久,女子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眼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刻骨恨意。
——
蜀州錦城,唐府舊址,唐雄書房。
唐雄看着站在眼前的俊逸男子,沉聲道:“春雨,你回來了。”
唐春雨揹負雙手,雙眼中有幽幽青光流轉,微笑道:“我聽聞大爺與鳳凰夫人起事,就連夜趕回蜀州,特來助大爺一臂之力。”
唐雄拍了拍唐春雨的肩膀,欣慰道:“老爺子果然沒有看錯人。”
說到這兒,唐雄微微嘆息,“可惜老爺子……”
“已經死了,身首異處。”唐春雨仍舊是微笑着接口道。
唐雄略微驚異地看了他一眼,“你什麼意思。”
唐春雨冷笑道:“我的意思就是你很快就可以去和唐烈見面了。”
話音未落,他帶着唐蓮的右手猛然扼住唐烈脖子,五指深深刺入其中。
唐春雨盯着唐烈的滿是震驚眼睛,呵呵笑道:“唐雄,唐大爺,你是不是覺得我唐春雨受了你們唐家的恩惠,就該爲你們唐家賣命到底?”
唐春雨眯起眼睛,感慨道:“可這麼多年來我爲唐家出生入死,你們唐家又是如何待我的?你們可曾正眼看過我?同樣是賣命,我與其給你們唐家賣命,爲什麼不去給蕭煜賣命?堂堂的西北王,說不定日後還能混一個從龍功臣!”
唐烈臉色扭曲,艱難道:“白蓮教主不會放過你的。”
唐春雨平靜道:“這就不勞大爺費心了。”
話音落下,唐春雨微笑着擰斷了唐雄的脖子,然後站起身來,從袖中抽出一條白巾,輕輕拭去右手上的血跡。
白巾飄落,蓋在唐雄死不瞑目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