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諭諸峰主、殿閣之主等真人之上後,掌教真人又召集真人以上者,齊聚掌教殿議事。
在廢黜首徒的消息正式傳遍道宗後,無論峰主、殿閣之主、客卿長老、內門外門弟子,皆震驚無比。縱然之前大家都瞧出秋葉首徒之位不穩,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會這般毫無先兆地說廢就廢了。一時之間,道宗上下瀰漫了一種詭異氣氛,而掌教殿中的衆人,也是或歡喜,或迷茫,或憂慮,或事不關關己高高掛起,不一而是。
接下來,掌教真人又再下諭旨,將白離音和張天命去職問罪,發往西北道門處效力。
聽到這個消息後,不少人臉色古怪,所謂西北道門,不過是秋葉赴西北時留下的班底,大貓小貓兩三隻,空冥境界和履霜境界弟子不少,真人級別的卻是一個沒有,現在根本就是蕭煜的一言堂,掌教真人將這兩人發往西北道門效力,還不如說把這兩人送到了蕭煜的手中,不由得讓人心生思量,這是要保全首徒一系?還是要藉機擴大蕭煜在道門中的影響?
不過從頭至尾,都是掌教真人一言而斷,像是就沒有這些峰主殿閣之主什麼事,但是又有哪個能全然地束手旁觀?與首徒秋葉私下有往來的,都心驚不已,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而與其他峰主有來往的,又有各自思量。
蕭煜也在這次掌教殿議事之列,相較於他人的心事重重,他顯得氣定神閒,作爲首徒一系的中堅力量,蕭煜非但沒有受到半點打壓,而且還在秋葉被廢之後,又接納了一部分原有的首徒人馬,顯然是要自成一派的勢頭,再加上他先前作壁上觀的行爲,不由得讓許多人在看蕭煜時,多了幾分審視和思量。
接下來的幾日,道宗又是一番人事變動,升任天璇峰長老李如悔爲慎刑司掌司,升任天璇峰長老木塵爲鎮魔殿長老,鎮魔殿原有長老與慎刑司的幾位長老互調。另一方面,因爲玄塵被晉升爲大真人執掌天璇峰的緣故,不可再出任殿閣之主,故而道藏殿殿主之位空缺,由開陽峰長老和塵擔任。地方方面,江南道門之主杜明師被授命爲“總掌東南道門及江南道門諸事”,加封爲大天師,特授真人名號,就如俗世廟堂上,不是進士出身可賜同進士出身一般,杜明師雖然不是內門弟子,卻也可被特授真人名號,這可謂是莫大尊榮,只要杜明師日後能跨過逍遙境界的門檻,就有可能被授予大真人稱號,返回道宗祖庭再進一步爲峰主也非是不能。另外西北道門方面,則由蕭煜“代爲掌管”,同時在此番變動中失勢的五名長老全部發往西北道門處效力。如此一來,加上先前的張天命和白離音,西北道門中的天人高手足有七人之多,甚至還要超過江南道門。
雖然首徒被廢,但青塵大真人也沒討得好去,天樞峰一脈勢力被牽連甚多,鎮魔殿中四位出身天樞峰的長老更是被全部調離鎮魔殿,一時間元氣大傷,而秋葉那邊的老人則多數發往西北道門效力,雖名亡,但實存。在這個兩敗俱傷的局面下,天塵和杜明師一系卻是大獲全勝,天塵在祖庭,杜明師在地方,祖庭與地方道門遙相呼應,隱約有當年無塵掌權的景象。只是天塵根基尚淺,雖然得利甚多,但也壓不過根深蒂固的青塵去,兩者形成一種短暫的平衡,而掌教真人則是在短短几日工夫裡,通過頻繁的調令,打破先前已經逐漸失控的兩派相爭局面,輕描淡寫地重新將道宗納入自己的掌控中。
掌教真人紫塵曾經參與上代掌教的整合七脈,曾經擊敗青塵登上掌教大位,更是在幕後推手攪動修行界動亂,這等人物又豈會沒有幾分手腕?
因爲千年大計的緣故,真人以上的高端戰力並未有太多折損,但在真人以下的弟子中,則牽扯進來許多頂罪的替罪羊,掌教真人在人事變動結束的幾天後方纔下令,由天璣峰峰主溪塵、天權峰主微塵、都天峰主事弟子逝葉、鎮魔殿宗聖閣長老會同慎刑司詳審之。
這些人明面上是受到了青塵和秋葉的牽連,實際上未嘗不是掌教真人對道宗上下的一次敲打,警告那些蠢蠢欲動之輩,他這位掌教還沒飛昇,只要他還在世一日,這道宗就還是他紫塵的道宗。
蕭煜依舊是冷眼旁觀這一切,直到首徒被廢一事暫告段落後,他才又去了瓊華閣,此時掌教真人已經撤走了看守的鎮魔殿弟子,蕭瑾本人進出自由,也不拒外客來訪,故而蕭煜來到瓊華閣時,蕭瑾這兒還有一位客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天機閣徐振之。
徐振之瞧見蕭煜後,已經起身迎了出來,開口笑道:“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徐某人在此恭賀王爺了。”
道宗這麼大的動靜,想要瞞住這些外客很難,雖然一般的小宗門弟子看的雲裡霧裡,可是不空和徐振之這樣的逍遙神仙,卻已經知道了大概始末,掌教真人之所以沒有波及太多真人,只是將他們發往西北效力,未嘗沒有外客過多的緣故。
對於徐振之的話,蕭煜一笑置之。
徐振之繼續調侃道:“我倒十分佩服王爺的先見之明,先前只是作壁上觀,不但沒有殃及自身,反而更進一步,微塵避禍第一的名號,應該送給王爺纔是。”
蕭煜笑道:“說起避禍,我已經向掌教真人說明,明日下山返回西北,日後恐怕也不會再來了。”
徐振之驚訝道:“不守靈了?距離無塵大真人的五七也沒幾天了。”
蕭煜搖搖頭道:“不守了,天璇峰那邊不容我,秋葉自身難保,我在道宗已無立足之地,在這兒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徐振之嘖嘖道:“那豈不是可惜先前尊師重道的名聲。”
蕭煜呵呵一笑:“我本就是刻薄寡恩之人,又何必學他人作惺惺之態。”
徐振之擺手道:“要知道人言可畏,王爺即便是一方之主,也不可不防。”
蕭煜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徐振之笑眯眯道:“看來王爺有話要說,那老夫就告辭了,不過王爺走的時候可要記得通知老夫一聲。”
蕭煜道了聲一定,待到徐振之離開後,與蕭瑾分而落座,輕聲道:“掌教真人已經同意,明日你隨我一道離山。”
即便蕭瑾生而知之,少年老成,此時聞言臉上也露出一分欣喜之意,畢竟囚於他人之手,性命也是繫於他人之手,這種滋味,實在難爲人言。
蕭煜問道:“你打算去西北,還是回東都?如今我也算是一方之主,你若願意隨我去西北,不能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絕不會讓你比在東都差了。”
蕭瑾反問道:“去東都我是少主,去西北我是什麼?”
蕭煜平淡道:“我與蕭烈終會有個了斷,若是蕭烈勝了,你繼續去做的你少主,若是我勝了,你還是要來我手下,現在在哪又有何區別?”
蕭瑾盯着他的臉看了片刻,點了點頭,道:“我隨兄長去西北。”
蕭煜臉上露出一絲細微笑意,起身道:“收拾一下,咱們明日寅時啓程。”
說罷,蕭煜徑直出了瓊華閣。
蕭瑾站起身,同樣走出瓊華閣,走到一處峭壁上,天外山風吹來,將他的衣襟和頭髮向後吹去。蕭煜扶着欄杆,望向腳下的滾滾雲海,然後又朝西北方向望去,臉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