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串鳳眼菩提子送給林銀屏後,自然是哄得公主殿下“鳳顏大悅”,至於那串星月菩提子,蕭煜則是交由秋葉代送。
溫存過後,蕭煜開始着手準備迎接掌教真人事宜。
雖說秋葉已經明言掌教真人並不是講究排場之人,當年去葉家時就是孤身一人,但掌教真人不在意是他的事,做不做就是蕭煜自己的事情了。所以蕭煜仍舊是派人將王府上下徹底整理一番後,尤其是瀟湘山的臨風、迎風、聽風、凌風四閣,更是重中之重,若是不出意外,掌教真人便要駕臨這四閣其中之一。
當然,具體事宜不用蕭煜經手,他只是吩咐下去即可,林銀屏陪在他的身邊,問道:“你說掌教真人來咱們這兒做什麼?”
蕭煜不以爲意道:“咱們能在西北起家,道宗是下了血本的,身爲道宗掌教,自然要來西北看一看,就好比做生意,咱們拿了道宗的銀子才能開起這家店,咱們是掌櫃的,道宗就是東家,這次就是東家要來看看掌櫃把生意打理的怎麼樣。若是打理的好,就給些好處,若是打理不好,就敲打一番,多半如此了。”
林銀屏饒有興趣地繼續問道:“那你覺得自己做得好還是不好?”
蕭煜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後,給了一個十分籠統的答覆:“還可以。”
王府很大,畢竟修建時是按照東主行宮的規格,雖然比不上東都皇城,但比起尋常王府,已經是大出一倍有餘。只是後來日漸荒廢,待到蕭煜入主中都後,纔開始重新整修,不過經過大概半年有餘的不斷修繕,也只是完成了整體進度的一半左右,所以王府中的很多地方蕭煜和林銀屏都未曾去過。
就好比蕭煜和林銀屏腳下的這方小湖,便是剛剛清理完淤泥,以符陣引水入府,又有道門弟子以道法強行催熟出滿湖蓮花,與不遠處鬱鬱蔥蔥的瀟湘山相得益彰。
此時兩人並坐在湖心亭上,腳下地面非石非金,而是以透明的琉璃鑄就,低頭望去,可見游魚成羣徜徉,與道宗天池中的道閣一般無二。
林銀屏倚在蕭煜身上,擡頭亭頂望去,恰好瞧見在亭頂上繪着一副小巧素雅的鴛鴦戲水,寥寥幾筆,神意盡顯,莫名地讓人心生嚮往,讓她有幾分意外的驚喜。
今日的林銀屏終於能脫下陪伴她許久的重裘,換上一身素雅衣裳,與喜好蜀錦的蕭煜不同,林銀屏偏好湖綢蘇緞,從外衫到羅裙,再到繡鞋,皆是由號稱江都第一綢緞莊的天衣坊所制,一身細小掛件,又是從東都如寶齋購得,至於冬裝貂裘,則多半是選北都的素雪莊。
說起衣着,林銀屏興致頗濃,言道還給蕭煜訂做了兩件今年江南最爲流行的窄袖錦袍和白羽鶴氅,然後又說起什麼容秀齋的胭脂,什麼青衣坊的披紗,還有什麼碧泉莊孫夫人親手製成的繡鞋,聽得蕭煜是一臉茫然,這些店鋪是幹嘛的,他從名字上能略知一二,可是談到女兒家的衣服繡鞋,掛件裝飾,蕭煜就有些抓瞎了。
這玩意,蕭烈沒教過啊。
蕭煜只能硬着頭皮敷衍着,好在林銀屏沒有讓他發表下自己見解的意思,只是純粹的把他當作一個聽衆,似乎是要把這麼多天積攢下來的話語,一口氣都說出來。
萬幸的是沒過多久,墨書就給蕭煜解了圍,稟報說諸位大人皆已經到齊,請王爺移步前去正堂。
林銀屏雖然有些不捨,但也分得出輕重,只是對於蕭煜說了句我先回了,便先行離去,蕭煜頗有些如蒙大赦的意思,轉而朝正殿行去。
這間正廳或者已經可以稱之爲議政殿,除了規模上略有不如,其規格完全是按照東都皇城的皇極殿所仿造,本爲東主西征草原時的議事所在,只是隨着東主駕崩,行宮荒廢,這裡已經是數百年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除了最上首的兩方主位,左右各有兩排黃花梨木椅,由於目前文武數量極度不平衡,故而就沒有按照文左武右的傳統,而是按照官職排列。以至於左邊成了清一色的左都督,右邊則成了清一色的右都督。
左手邊第一人是當仁不讓的大都督徐林,坐在徐林對面的則是被蕭煜引爲左膀右臂的天機閣少主藍玉。左邊第二人是出身東都世家的中都左都督閩行,與他對面而坐的是藉着自家姐姐的東風,一路扶搖直上的中都右都督林寒。
再往後,又有諸葛恭、李宸、陳函、曲蒼等一衆文官武將。
殿中的氣氛有些冷寂,雖然在場的多是武人,但也講究一個按部就班,不可逾越,西北和草原的爭鬥在蕭煜的控制下不至於失控,可私底下也是老死不相往來。眼下草原一派在這次草原叛亂中受損嚴重,如今能在中都說上話的就只剩下一個林寒,而偏偏林寒還被蕭煜分了權柄,六萬親軍中被生生分去六千最爲精銳的人馬,若不是林銀屏的病情有所好轉,恐怕林寒的都督之位都已經是搖搖欲墜了。
林寒也是見機快,果斷改投門庭,投到一直保持中立的藍玉一派中,雖然不能說與徐林分庭抗衡,卻自保無虞。
此時林寒雙手虛按在腰間的彎刀刀柄之上,雙眼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四周。
諸葛恭算是最早追隨蕭煜的人,在這官場之中浸染小兩年之後,難得沒有得志便猖狂,更沒有生出半分驕縱之氣,如今被明降暗升爲虎營統領,雖然看似是由正二品的右都督降爲正三品的統領,但這個虎營統領卻比起從一品的左都督還要讓人眼熱。畢竟主君身邊的親隨心腹,被外放後便一步登天的例子實在太多。
當林寒漫不經心的目光終於遊走到諸葛恭身上的時候,他馬上報以微笑。
只是沒想到林寒竟是面無表情的輕哼一聲,又將視線移開,似是懶得多看此人一眼。
看到這一幕,閩行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頭。
諸葛恭倒是不覺得尷尬,僅僅是一笑置之。
藍玉先是看了一眼身爲王妃之弟,王爺小舅子的林寒,又瞥了一眼那個出身千戶的虎營統領,很是玩味的笑了笑。
徐林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對於這些都置若罔聞。
當蕭煜走進議政殿時,原本還有些許細微響動的大殿驟然寂靜。
蕭煜緩緩走到位於最上方的左邊座位上坐下,面無表情的環視一週。
這一刻,不管是林寒還是閩行,均是從椅上站起,就連徐林也是睜開雙眼,同樣起身朝蕭煜行禮。
蕭煜伸手虛壓一下,平靜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諸君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