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黯淡中,蕭煜一行早已經出了幽州地界,過了獨自聳立的鉅鹿城,進入秀龍草原復地,大概是草原開戰的緣故,這本就荒無人煙的秀龍草原更是不見半個人影,。
馬車緩行,蕭煜掀起簾子指向遠方,笑道:“朝那邊再走大概百餘里左右,就是林城,一座很小的城,卻是我的第一個城。當年徐林率兵來攻打我,不得已放棄了林城,後來便再也沒有回去過。”
秋思朝着蕭煜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只看到黑茫茫一片,說道:“這次想要故地重遊?”
蕭煜沉吟了一下,還是搖頭道:“日後再說吧。”
車隊在夜色的掩蓋下,繼續前行。
時隔一年之後,蕭煜再度踏入草原。
蕭煜一行人,除了後來跟上的兩百騎兵,就是一開始在東北時負責接應的十幾名暗衛,多是當年西北暗衛府安插在草原上的老人,若是細細看去,得有一半的人都是在草原上呼嘯來去的大馬賊。
蕭煜這時候走下馬車,示意隊伍繼續前行,而他卻是徒步而行,對坐在車中的秋思平淡道:“西北貧瘠,不說江南、北地,就是比起東北也是天壤之別,而且偌大一個西河原,根本無險可守,雖然說這樣的苦地方造就出了一支大鄭戰力第一的西北軍,讓西北看來好像是固若金湯,可其實是外強中乾,因爲一馬平川的西北輸不起,輸一次便是萬劫不復,就像當年徐林敗給我一樣,沒了中都,整個西北也就沒了。”
蕭煜臉色堅毅道:“所以草原不能丟,草原疆域廣袤,幾乎擁有大半個中原的巨大縱深,這便成了西北的最好後盾,只要有草原在,那西北就不怕輸,輸一次還有中都,輸兩次還有秀龍草原,輸三次還有烏斯原,即便是輸四次,我們還有碧羅湖和熱海,甚至是漠北草原,當年東主乘掃平中原之大勢,西征草原,仍舊是止步於烏斯原,原因有二,其一是戰線太長,糧草難運,其二便是草原廣大,根本找不到草原金帳所在與之決戰。”
說完之後,蕭煜臉上浮現起一絲陰霾,他是靠着草原發家,說得好聽些,草原就是他的龍興之地,可現在阿木爾門都、吉日木圖、圖布信三人反叛,便是在他背後狠狠捅了一刀子,而且以布羅畢汗爲首的一干牆頭草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若是自己壓不下這次有後建做幕後推手的叛亂,那他們肯定也不介意再效仿當年紅娘子金鷹口之事,讓他蕭煜在這草原上來一次窮途末路。
雖然是徒步,卻與隊伍速度相差無幾的蕭煜看了眼頭頂上的一輪明月,輕聲道:“王東勒死了,還剩下個璞袁?”
蕭煜雖然沒有吩咐,但手底下的暗衛早已今把消息傳給了王庭中的黃漢吉,只不過這空兒黃漢吉正親自領兵與阿木爾門都的叛軍對峙,實在無法脫身,便派遣了多鐸前來“接駕。
畢竟非常時期,多鐸也沒敢大張旗鼓,只是帶了一千輕騎,在已經半廢棄的林城等候。多鐸如今在草原一系中可以算是新貴,前些年因爲年少的緣故,被族中長老死死壓制,不過藉着蕭煜的東風,多鐸不但已經翻身做主人,而且在草原一系中糾結七八個臺吉,隱約有擺脫黃漢吉,要自成一派的趨勢。現在的多鐸雖然不能與黃漢吉和申東贊這兩人相比,可比起申東贊一派的祿時行來,已經算是旗鼓相當了。
大面上分爲西北和草原兩大派,這兩派底下又各自分成幾小派,前段日子,就傳出多鐸與祿時行因爲一片草場起了爭執,接下來的日子裡,雙方你來我往好不熱鬧,若不是出了叛亂這檔子事,估計這會兒已經真刀真槍的打上一場了。
當時多鐸便放出話來:“你一個老傢伙,還是當年的紅娘子舊部,憑什麼跟老子爭?咱們都是跟着王爺一起過來的,這事情若是鬧大了,你覺得王爺會信誰?是我這個四部老人還是你這個兩姓家奴?”
多鐸已經派人把當年蕭煜和林銀屏的居處給裡裡外外清理了一遍,他站在門外看着審視了一遍後,然後轉頭看了眼自己身後不遠處的一輛馬車。這輛馬車中有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一個可以媲美林銀屏的美人。這位大美人讓正是血氣方剛年紀的多鐸看了也是心動不已,而且相較於公主殿下的青澀,這位美人久經人事的風韻,更能撩撥男子的慾望。多鐸雖然沒有去過江南,見識那紙醉金迷的江都,可在見識上也不是什麼鄉巴佬,之所以選擇馬車裡這位,除了因爲她相貌風情實屬一流之外,更是因爲多鐸想要藉此機會,送給她的父親一份人情。
至於這位大美人,多鐸是沒有半點染指想法的,他還沒這個膽子去跟王爺搶女人,而且這個女人也見得會看得上他多鐸。再者說了,女人再好,能好的過有手中權勢?手中有權,還缺女人?
也不怪他要用這些旁門手段,他跟着蕭煜打死打活才得了這個臺吉的帽子,可林寒就因爲有個好姐姐,手無寸功卻能平步青雲了,以蕭煜小舅子的身份掌管蕭煜親衛,手底下自然也有一批青壯派依附,多數以秦權的西涼軍爲主,這些人雖然是敗軍之將,可也不乏有真才實學的人物,此時在林寒身邊匯成一股,已經成了氣候,雖然不能比擬閩行等中都老牌將軍,可也儼然要自成一體了。
這時有一名騎士飛馳而至,在距離多鐸還有五丈距離的時候滾落下馬,單膝跪地道:“臺吉,王爺的車隊已經到達城外百里處。”
多鐸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轉過身來,一揮馬鞭道:“留下一半人駐守,其餘人等隨我前去迎接王爺。”
當蕭煜在距離林城還有五十里的時候,絲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雙膝跪地,已經等候多時的草原新貴多鐸,坐在車中的蕭煜沒有故作姿態的下車去扶,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起來吧,多鐸起來後,低頭輕聲說道:“王爺,屬下已經在林城安排妥當,還請王爺先到林城暫作歇息,休整一日後,再動身也不算晚。”
蕭煜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大概是子時時分了,夜間趕路本就有諸多不便,而且車隊諸人也多有疲憊神色,於是掀起車簾說道:“也好,那便先入城吧。”
多鐸說道:“那屬下前去引路。”
蕭煜嗯了一聲,放下車簾,秋思微閉着雙眼,問道:“這位多鐸臺吉真是體察上意,對你如此這麼投其所好,你打算怎麼賞他?”
蕭煜眯了眯眼,說道:“怎麼賞他?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怎麼樣?”
秋思睜開眼,好奇問道:“什麼立功機會?”
蕭煜理所當然道:“直接讓他帶兵去平亂,若是他能提着阿木爾門都、吉日木圖、圖布信三人中任意一人的腦袋回來,我就算給他一個左都督的帽子又有何妨?”
聽到這話,即便是秋思這個方外之人也忍不住白眼道:“說得輕巧!那如果他拿不回來呢?”
蕭煜平靜道:“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非但沒有左都督的帽子,本王還要按軍法治他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