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蕭煜不是慕容燕,沒法打進山門去,在他距離佛門山門不足一百步的地方,再一次被人攔了下來。
是一名身上帶有金屬質感的高大僧人,袒露着一個肩膀,肌肉虯結,有金剛怒目之態。
他單掌豎在胸前,平靜道:“西平王止步,此路不通。”
聲若獅子吼,如來正聲,降伏一切外道。
慕容率先停下腳步,對身後的蕭煜解釋道:“這位便是羅漢堂首座。”
蕭煜無奈苦笑一聲:“蕭某倒是好大的臉面,竟然驚動了兩位佛門首座,而且還玩先禮後兵這一套,實在受寵若驚。”
蕭煜身材在男子中也算修長,可比起眼前這位羅漢堂首座仍舊是矮了將近一頭,他低頭看着蕭煜,聲若洪鐘道:“西平王入東都時,有三位道門大真人親自保駕護航,甚至最後天機榜上排名第九的天塵真人和排位居首的掌教真人也各自出手,我佛門還怕怠慢了西平王。”
蕭煜十分誠懇道:“蕭某隻想入寺焚香聽法,求一份機緣。”
羅漢堂首座面無表情,直接堵死了蕭煜搬弄口舌的想法,“本座不與西平王辨法,若是西平王能打贏本座,自然可以入寺,若是打不贏本座,那就請回吧。”
蕭煜淡笑着反問道:“這就是佛門的待客之道?還真是不同尋常,依仗自己是逍遙境界,就要來欺壓本王一個履霜境界?所謂三教,魔門先不去說,就說道門大典時,大開山門,萬人來朝,不論敵友,一視同仁,廣納天下來客。你們佛門藏着掖着,對比之下,在胸襟氣度上,可是相差太多。”
羅漢堂首座冷聲道:“道門有求於你,所以敬你助你讓你,佛門不是道門,本座也不與你做口舌之爭,所謂閉口是禪,不動是禪,本座今日便站在這兒不說不動,由着你出手。”
蕭煜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個好字。
以履霜境界對一位逍遙神仙出手。
雖然未曾登上天機榜,可逍遙神仙就不是高手了?
即便退一萬步說,蕭煜運氣逆天,有掌教真人附體,把這位羅漢堂首座給打趴下了,後面可還有四位首座和一位天下第三的主持方丈!
本就是佛門主場,再加上七位逍遙神仙,即便是掌教真人親臨,打得過?
在慕容的心中忽然閃過一句話,“蜉蝣撼大樹,可敬不自量。”
羅漢堂首座原本是右手單掌豎立在胸前,而此刻他的左手卻也擡起,朝豎起的右手上貼去。
雙手合十。
下一刻,羅漢堂首座元氣沉寂,識海入定,只剩下一副散發着淡淡金芒的體魄,就像一尊金裝佛像。
不動禪,金剛不壞身。
這時候慕容和藍玉臉上都閃過一絲瞭然之色。看來佛門終究還是要些臉皮的,沒有做出恃力欺人的事情。
蕭煜舉起雙掌,露在衣衫之外的皮膚上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同樣是佛門金身。
雖然距離真正的金剛不壞尚有一步之遙。
可蕭煜的體魄也不僅僅是佛門的金身而已。
蕭煜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膝蓋微微彎曲幾分,眼睛死死盯着那尊身上流金溢彩的羅漢。
吐出了胸中濁氣,然後再吸一氣。
以蕭煜爲中心,方圓百丈之內的天地元氣,被蕭煜一氣吸盡。
以蕭煜那堪稱第一人的破境速度來說,他在履霜境界離已經停留太久了。
其實若是他願意,他大可邁入天人境界,但是他不願意做一個平庸的天人境界,他想着要橫練五氣,做一回前無古人的天人境界。
四道迥異的元氣纏繞在蕭煜的金身體魄上,蕭煜在這一刻,比起真正的天人境界還要像是天人境界,就像蕭烈比很多逍遙神仙還要像逍遙神仙。
蕭煜開始向前邁步,一步一登樓。
一共邁出九步,便是登頂九重樓。
蕭煜蓄勢達到巔峰,然後雙掌排空,朝那尊羅漢當頭拍下。
一道洪鐘大呂般的悶響聲音,一圈音浪幾乎肉眼地可見的朝四周擴散開來。
羅漢堂首座紋絲不動。
蕭煜卻被反彈而回,在地上留下九個深刻腳印後,才堪堪止住退勢。
他的雙掌更是無法掩飾地劇烈顫抖。
蕭煜終究不是蕭烈,面對一位逍遙神仙,即便他不動不還手,也不是現在的蕭煜可以奈何的。
蕭煜舉目望去,佛門那高如城牆的寺牆已經近在咫尺,可就是那麼一尊羅漢擋在自己前頭,這近在咫尺卻變成了遠在天邊。
蕭煜按住腰間的劍柄。他只要迫使這位羅漢堂首座動上一下,便算是大功告成,既然體魄無功而返,那他還有一劍。
不知是不是驚異於方纔蕭煜那一雙掌拍下的威勢,結不動禪的羅漢堂首座竟是睜開一雙泛着金色的瞳子看了蕭煜一眼,不過緊接着又重新閉上雙眼。
在他看來,即便蕭煜在俗世中的身份地位煊赫,可以修爲而論,終究是一個晚輩,自己即便不動不還手,也終究是以大欺小,可蕭煜的手段卻是帶給他一絲驚訝,方纔那一掌,雖然沒能撼動他分毫,可要是落到旁人身上,哪怕是天人境界,恐怕也是重則死輕則傷的下場。難怪師兄曾經斷言蕭煜若是入得天人,便是第二個蕭烈。
羅漢堂首座仍舊是雙手合十,如同一尊佛像立於天地之間。
蕭煜這一次不是爲了誰而出劍,僅僅是爲了自己而已。
蕭煜一踩地面,拔劍而出。
蕭煜的一劍對撞羅漢堂首座的金身。
蕭煜的皮膚上出現無數細微紅線,然後便有鮮血從中滲出,可蕭煜卻渾然不覺,一劍掠長虹。
這一劍的劍意只是履霜境界,劍氣也不過是天人境界的水平,但劍勢卻直抵天人巔峰,隱隱約約要踏破那一道堪比天高的門檻。
這一劍有一股勢,一股長劍所指,所向披靡的勢。
隨着蕭煜地位的一次又一次拔高,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一無所有的落魄傢伙了,他有一番屬於自己的基業,有妻子,成家立業。而且鄭帝已死,現在的蕭煜已經沒有當年孤身一人時的悍然之氣,換句話說,他膽子變小了,沒了以前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不要命勁頭。
他失去了一些,卻得到了更多,他現在坐擁西北和草原,麾下有四十萬鐵騎,是名副其實的一方諸侯,所以他的第二劍已經趨於圓滿之勢。
諸侯劍。
蕭煜元氣剎那間周遊全身四周天,一身磅礴元氣直衝天際,頭冠破碎,滿頭黑髮吹拂飄亂,狀若天魔。
四脈元氣熔鑄一爐,全部彙集於這一劍之上。
這一劍落在羅漢堂首座的金身之上。
沒有料到蕭煜會有這一劍的羅漢堂首座金身上出現了一絲細微裂痕。
這樣的傷勢幾乎不能算是傷勢,但是不管裂痕多細小,他的金剛不壞終究是壞了。
裂痕瞬間便消失無蹤,羅漢堂首座緩緩睜睜開眼睛,周身依舊是流光溢彩,他嘆息一聲,不管他承不承認,他終究是小覷了這位西平郡王。
雖說這樣的劍,他硬扛上十幾劍也不會傷及根本,頂多會在自己的金身上留下十幾道劍痕而已,可蕭煜既然能以履霜境界做到這一點,他這位逍遙神仙也着實沒有臉面再作攔路之舉了。
作不動禪的羅漢金剛緩緩側身,合十道:“既然王爺能破開貧僧的金身,那貧僧便當信守承諾。”
“西平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