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朝堂諸公複雜難明的眼神中緩緩駛離,不知何時,雪花開始緩緩飄落。
蕭煜坐在車廂中,閉目養神,一則是因爲捋順一下這段時間他行之事的脈絡,二則就是方纔他以言語破開宋之行心防,竊取了他的浩然之氣,也要暫時消化。
紫水陽坐在蕭煜對面,嘖嘖嘆道:“竊取儒家浩然,這次王爺着實讓老朽開眼了。”
蕭煜沒有睜眼,平淡道:“所謂儒家浩然,重氣和神,而輕視體魄,只要心境上有了疏漏,就有可乘之機,再者說,修行一道上我最善投機取巧,做竊賊強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難免輕車熟路。”
紫水陽眯眼笑道:“卻是此理。”
蕭煜身上不斷有紅色元氣遊走,其下又有青、白、黑三色元氣盤踞,隱而不發。
車外的雪花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馬車轉了又轉,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再聽不到一絲嘈雜,只剩護衛騎兵的馬蹄聲和車輪聲。
蕭煜身上浮現的各色元氣緩緩淡去,吐出一口濁氣後,睜開眼道:“東都雖然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但是我不喜歡這裡,首善之地不善。紫老,秦穆綿呢?”
紫水陽說了兩個字,“秋臺。”
蕭煜面無異樣的微微點頭,不見絲毫波瀾情緒,對駕車的諸葛恭說道:“先回郡王府,另外把今早的那名女子也帶到郡王府去。”
駕車的諸葛恭應諾一聲,馬車繼續前行,有三十騎分出車隊,調頭絕塵而去。
蕭煜喃喃道:“只差一氣啊。橫貫五脈,五氣朝元。”
蕭煜臉上的表情漸漸冷了下來,低聲道:“佛門。”
紫水陽同樣低聲道:“最起碼是要一個天人境界的佛門高手。”
蕭煜皺眉道:“如今摩輪寺已滅,佛門祖庭又招惹不起,只剩下一個寶竺國的金剛寺。”
紫水陽陰沉笑道:“王爺,你是說?”
蕭煜輕吐了一口氣,說道:“金剛寺寺主的徒弟六面一直在中原遊歷,如今大概是履霜境界,如果能把他捉來,然後……”
紫水陽瞭然,點頭笑道:“老朽明白了。”
蕭煜從袖中拿出一面漆黑鐵牌,交到紫水陽手中,說道:“這是我讓藍玉打造的九枚暗衛都督令牌,分上中下三等,上等一枚在我手中,中等三枚,分別在兩名大都督和藍玉手中,下等五枚,這是其中之一,可以調動各地暗衛和人數不超過一百的內衛。”
紫水陽接過這枚代表着西北暗衛權勢最重九人之一的令牌,沉聲道:“老朽定當傾力而爲。”
馬車止住,蕭煜下車,看了眼氣勢磅礴的郡王府邸門樓,這原本是鄭帝一位受封親王的叔父府邸,只是這位老親王膝下無後,人死之後,便被鄭帝收回了親王爵位,而這座親王府也就此荒廢下來,直到這次蕭煜入京,才又重新整修一遍,拿來用作蕭煜落腳的郡王府。
門口守衛已經大開中門,等待蕭煜這位主人,蕭煜徑直入內,留守的黃水泉迎上來稟報道:“王爺,秋葉真人在正堂已經等候多時了。”
蕭煜聽到黃水泉的並報後,皺了下眉頭,然後走向走向正堂。
正堂前,有一名青衣道人正立在廊道前賞雪,蕭煜走近後,眉頭舒展,笑道:“秋葉真人好雅興啊。”
不得不說,知子莫若父,蕭烈的一番話可謂是說到了蕭煜的心坎上,既然已經做了西北王,又豈能甘心只是做一個道宗的傀儡?心中芥蒂難免,但也還不到想這些的時候。
秋葉雞撣了下身上的落雪,笑道:“你在暗衛中設了九個名額,不知道當下都是哪些人?”
蕭煜也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諱道:“一枚上都督令和三枚中都督令的歸屬不是什麼秘密,只是那五枚下都督令纔是關鍵,分別是申東贊、閩行、諸葛恭、林寒和紫水陽。”
秋葉玩味笑道:“如此,徐林和黃漢吉各佔兩枚,你的嫡系人馬卻佔了五枚,雖說要削弱朋黨,但過猶不及,若是一味任人唯親,其餘不算是嫡系之人在無望之時則更要聯合起來,結朋黨以護持自身利益,故此朋黨更盛。”
蕭煜點頭道:“受教了。”
秋葉說道:“這個不急,可日後慢慢查遺補缺,當務之急則是有一事。”
蕭煜問道:“是鄭帝立太子的祭天大典?”
秋葉笑道:“然也。”
蕭煜嗯了一聲,繼續問道:“九死一生?”
秋葉搖頭道:“不至於,只是有些人太過礙事,掌教師尊有些不耐煩了。”
蕭煜瞭然點頭,說道:“距離祭天大典還有些時日,此次好不容易回來東都一次,我要去祭奠一下亡母。”
秋葉點頭道:“人之常情。”
……
蕭煜面聖不跪,又在皇極門前罵得大儒宋之行嘔血,鄭帝都看在眼中,若說大度的可以一笑了之,鄭帝自己都不會相信,只是現在暫時不能動蕭煜而已。
鄭帝出了皇極殿,返回御書房,揮退左右,對身後的孫士林問道:“劍宗那邊如何了?”
孫士林微微彎腰,輕聲道:“啓稟陛下,上官仙塵已經出關,不日便可啓程。”
鄭帝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笑意,自從道宗開始不安分之後,他這個皇帝當得就太過憋屈了些,如今也該到討舊賬的時候了。
鄭帝忽然問道:“修行界的事情,朕不太懂,朕想知道,若是上官仙塵對上三名所謂的逍遙神仙,有幾分勝算?”
孫士林輕聲笑道:“上官仙塵手中長劍之所以被稱作誅仙,就是因爲死在他劍下的逍遙神仙足有數位之多,當年道宗諸位大真人之首的無塵真人聯手另外兩名逍遙神仙共同迎戰上官仙塵,最後還是落了個兩死一傷的下場,而無塵真人雖然保得一命,境界卻是一墜再墜,這麼多年過去了,想來上官仙塵的劍只會更利纔是。”
鄭帝微微一笑道:“倒是此理。”
孫士林輕聲道:“陛下,到時若是上官仙塵親臨東都,取蕭煜性命,那我要不要從旁……”
說話間孫士林比了個下切的動作。
鄭帝搖頭道:“朕如今擔心的是蕭烈這個變數。”
孫士林弓着腰,低聲道:“陛下放心,老奴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讓蕭烈不得出安國公府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