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蕭煜和林銀屏均是沉默下來,兩個沒孃的孩子並肩走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過了不知多久,林銀屏冷不丁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蕭煜一愣,停下腳步,靠在一截白玉欄杆上,慢慢說道:“我沒在修行界行走過,估計以後也沒有多少機會了,這次道宗論道大會之後,我們就要重回俗世。剛纔我在想一個我一直沒有想通的問題。”
林銀屏好奇問道:“什麼問題?”
蕭煜輕聲道:“你明明是俗世的公主,怎麼會被評爲修行界的四大美女?”
林銀屏先是一愣,繼而臉色如紅霞,輕捶了蕭煜一拳,佯怒道:“怎麼,我配不上這個稱號?”
蕭煜連忙討饒道:“配得上,當然配得上,誰敢說配不上,我第一個不答應。”
林銀屏這才轉嗔爲喜,洋洋自得一笑,還不忘對蕭煜示威似的秀了秀自己潔白如玉的小拳頭。
蕭煜搖頭,無奈笑道:“公主殿下,這下滿意了吧。”
林銀屏皺了皺鼻子,很是俏皮道:“只要你從實招來,本宮就既往不咎,算是滿意了。”
蕭煜沉默了片刻,緩聲道:“本來我是想着趁着這個機會在修行界中走一走,最好是去北都和後建那邊走一遭,見識一下東北風光,看看與西北到底有什麼不同。不過看來是去不成了,你也看到了,今天雙方還只是初步試探,不知道哪天就要撕破臉,我這半個道宗中人若還敢去後建晃盪,就真是故意給自己找不自在了。”
林銀屏低聲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蕭煜舉目朝天池遠眺,淡然道:“驟起風波,本就是暴雨前兆,當然不會輕易平息。你見過海上的暴風雨沒有?我小時讀書曾看過類似記載,說海上暴雨時,甚至其中,感覺似是天翻地覆,在我看來,修行界也要來個天翻地覆之後,成王敗寇,自然就平靜下來了。”
林銀屏學着蕭煜的樣子,靠在白玉欄杆上,問道:“要死很多人?”
蕭煜低低嗯了一聲,感慨道:“當然要死很多人,不管是高坐雲端的逍遙神仙,還是俗世中的帝王將相,都要死上幾個才行,至於平民百姓,還有咱們這些小魚小蝦,就更不用說了。歸根結底,是因爲道宗想要逐鹿天下,也正如秋葉真人所說的那般,這天下的滋味,一千年都忘不掉,所以說,即便沒有道宗,也會有佛門、魔教、劍宗跳出來爭奪天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林銀屏陷入了沉默。
道宗這邊反應迅速,蕭煜與林銀屏出來李修的道閣沒有多久,立即就有道宗弟子前來,請兩位貴客到前面大荒閣,秋葉真人已經等候多時。
等到蕭煜與林銀屏隨着那名引路弟子來到大荒閣後,才發現原來秋葉、慕容、秋月、蒼雪大師等一衆新朋舊友都已在此,幾人起身互相見禮之後,秋月笑道:“半年光陰匆匆而過,蕭居士近來可好?”
蕭煜自然不再是半年前的蕭煜,笑道:“託禪師的鴻福,蕭某如今好的很。”
秋月微笑道:“貧僧可是不敢當,能讓蕭居士一年之內成就西北大業,恐怕把貧僧下輩子的功德福報算上都是不夠啊。”
就在此時,白離音推門進來,先是對衆人稽首一禮,然後說道:“現在論道大會重新開始,秦穆綿已經開始登臺演法,連敗五名旁門弟子,這會兒秦穆綿放出話來,同輩人履霜境界中,若誰能勝她,她便將身上重寶相贈,並放棄魔教聖女之位,以身相許,但若是輸了,便要留下點什麼,這會兒已經是羣情振奮,排着隊要挑戰秦穆綿呢。”
白離音話音剛落,閣內所有人的視線已經全部落在蕭煜的身上,蕭煜輕咳一聲,苦笑道:“你們都看我做什麼?”
秋月仍舊是微笑如常,道:“貧僧自認境界低微,若是與秦穆綿對上,只有三成勝算。”
慕容淡淡道:“這段時日,我在修行上略顯懈怠,對上秦穆綿也不過四成勝算,再者說,我是女子,秦穆綿的諾言卻是不能作數。”
秋葉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白,我是天人,何須出手?
至於白離音和蒼雪大師,則已經算是老輩中人。
林銀屏咬了下嘴脣,略微猶豫後還是說道:“看來這位秦姑娘意有所指啊,你怎麼招惹人家了?讓人家這般不依不饒的。”
蕭煜無奈苦笑道:“秦穆綿那瘋婆娘在想些什麼,我哪裡知道,而且我也沒打算出手,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我此行出的風頭夠多了,還是看看熱鬧吧。”
幾人走出道閣,站在外廊上遙望百餘廣場上秦穆綿的無雙風采。
秦穆綿在四位美人評中,本就是僅次於慕容位居次席,如今以一人之力叫板年輕一輩,氣度自華,此刻看起來,當真稱得上風華絕代四字。
蕭煜只是掃了幾眼後便已經移開視線,對秋葉道:“真人,不打算壓一壓秦穆綿的勢頭?”
秋葉淡笑道:“魔教劍宗這次丟了裡子,也該讓他們找點面子回去,畢竟現在還沒有到撕破臉的時候。”
蕭煜楞了一下,問道:“就這麼看着她大殺四方,殺出個年輕一輩第一人?”
秋葉搖頭道:“殺出個年輕一輩第一人如何?又不是天下第一人,對於大局於事無補的。”
蕭煜點了點頭,感嘆道:“懂了。”
秋葉轉身朝閣內走去,“懂了就走吧,你不能離開西北太久。至於你在道宗任職的事情,師尊另有安排,我就不好非議了。”
蕭煜轉頭看了眼身後那座巍峨道殿,抿了抿嘴脣,然後點頭笑道:“是該走了,也是,我本就不屬於修行界,我是俗世人。”
林銀屏站在蕭煜身旁,默不作聲。
蕭煜帶着林銀屏對衆人一禮後,轉身離去。
慕容送兩人一直到水晶拱橋,林銀屏離去前摘下一柄彎刀,塞到慕容的手裡,對她笑道:“我長這麼大也沒幾個朋友,道宗我們怕是不能常來,若是有空,就去中都看我。”
慕容握住那柄陪伴了林銀屏十幾年的彎刀,輕輕點頭。
蕭煜拱手笑道:“諸位,蕭某就此別過,日後中都再見。”
衆人還禮道別。
蕭煜揮了揮手,攜着林銀屏的手,跨過水晶橫橋,悠悠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