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高人鬥法結束,倒垂的天幕重新變回一片碧藍如洗,雖然山外仍舊是大雪紛飛,但山頂卻暖意融融,天池碧波淼淼,澄清如鏡。不時有仙鶴異鳥落於其上,復而飛起,水中各種奇異游魚爭奇鬥豔,當真是一處人間仙境。
此番論道大會的變故讓人目不暇接,先是魔教東長老李詡與劍宗劍皇張重光攜手前來,道宗五位大真人出迎,隨後是天樞峰主青塵真人與李詡論道,兩人之言幾近誅心,更展示了逍遙神仙的神魂境界。最後的巔峰部分還是天權峰主微塵與劍皇的鬥法,萬劍訣、道術、雷池、劍仙一劍,讓所有觀禮之客都深感不虛此行。
老輩們的驚天手段,自然要讓接下來的青年才俊們失色很多,但這此論道法會,還有秋葉、秋月、秦穆綿幾位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比起當年的碧落湖辯法大會,在年輕一輩上也不算差太多了。
論道大會至此暫告一段落,諸位逍遙神仙退場,而三千賓客也各自分散開來,欣賞這天下第一峰的奇景。原本在清一色道袍的道宗中十分特立獨行的蕭煜,混在這三千客中,一下變得不起眼前來,畢竟修行界多的是奇人異士,各自奇裝異服也甚是尋常,袒胸敞懷者有之,衣衫襤褸如乞丐者有之,異國打扮者亦有之,白衣、綵衣、青衣、紫衣、紅衣、黑衣更是數不勝數。衆多年輕弟子或跟在師父身後,眼光遊弋,暗自比拼境界修爲身家,比拼身後宗門勢力大小。在同輩人中出彩些的,則是三兩成羣聚在一起,這些人比起一般的年輕弟子,無疑底氣更足、修爲更高、身家更厚,多是一些僅次於九流的宗門嫡系弟子。
這些青年才俊們回味着方纔幾位逍遙神仙的論道演法,又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談論平日裡的幾個冤家對頭。雖然不知道各自宗門中長輩們的本事學到多少,但最起碼的高人風範是學了個十之八九。
熙熙攘攘的都天峰上,隨處可見青年人的神采飛揚,到處充斥着老輩人的客套寒暄,更有老友多年未見的把臂言歡。其中以一名女子爲首的七八個年輕人頗爲顯眼,顧盼之間,在一衆年輕弟子中有些鶴立雞羣的感覺。
那名女子剛一露面,就被不少消息靈通之輩認出,這段時間,修行界動盪不安,一些常年不世出的隱士高人也紛紛出山,以一劍三友鬼中王名頭最大。其中三友是指三位閒野散仙似的人物,三人同進同退,擅長聯手合擊之道,曾以三才陣戰平一位魔道巨擎而名揚修行界。而鬼王則是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物,也是在天機榜次榜上可佔據一席之地的神仙人物。至於一劍,就是被尊稱爲不死劍的李修,他之所以有這個貶褒參半的稱號,是因爲李修與人對敵,不論勝敗,只論生死,而這麼多年下來,李修仍舊活得很好,而且比大多數人都要好。壯年成名之後,李修不知何事曾遠赴後建,與後建魔教西長老交手,此戰結果,李修敗而不死,隻身逃出後建,並在逃亡途中,斬殺魔教高手十二人,從此李修纔算真正的名揚天下。
這名女子就是不死劍李修的嫡傳弟子,同時也是李修的唯一弟子。而且女子不但修爲高絕,容貌上也是上上之選,故而在年輕一輩中,是僅次於秋葉等人的一等人物。
至於環繞在女子身旁的那七八位年輕俊彥,身家來頭一樣也不曾差了去,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大抵如此。
畢竟修行一道,講究財法侶地,修行所用的丹藥、法決、法器哪個不需要大批的銀錢,而且修行一道,若無師傅指引,只有法決,非但不能境界攀升,反而還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如此種種,大宗門的弟子比小宗門的弟子修爲高些也就情有可原了。
白玉廣場邊緣是同樣以白玉雕砌的欄杆,青衣道人已經飄然遠去,此時只剩一男一女憑欄眺望。
男的穿了一身黑色錦袍,腰間懸劍,不太像修行界中人,倒是像俗世中哪家的富貴公子,至於女子則是裹着一件白裘,風姿卓越。賞景行人路過時都是頻頻側目,暗想這個小子當真是好大的福氣,竟然有這樣一個天仙女子傾心相許。
在那些年輕人朝這邊走來之後,兩名各有千秋的女子自然一下成了衆人視線的焦點。
披着白裘的女子皺了皺眉頭,低聲道:“真是討厭。”
在他身旁的男子則是溫聲道:“這兒人多,咱們先去道殿吧。”
兩人慾走,落在一些人眼中卻成了畏怯,原本還對那名不明底細的黑衣男子略微忌憚的幾名年輕俊彥相視一笑,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攔住兩人去路,拱手微笑道:“在下天皁閣客信,在此有禮了,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客信雖然是對兩人說話,眼睛卻一直盯着白裘女子,顯然已經將女子身邊的男子視爲無物。
女子臉色冷了下來,男子卻還是溫和笑着,同樣上前一步,擋在女子身前道:“這好像與閣下無關吧?”
自稱來自天皁閣的客信臉色一變,冷哼道:“我只是出於同道禮節問候一下而已。”
黑衣男子淡笑道:“現在問候完了,可以讓開了。”
這句話倒也不能說是多麼無禮,只是居高臨下的意味太重,又是在這麼多同輩人的面前,臉面被打的生疼,客信臉上掛不住道:“我若不讓,你待如何?”
黑衣男子平淡道:“自然是走過去。”
爲首的那名負劍女子微皺眉頭,原本想要離去的腳步一停,在她身後的幾位年輕俊彥相繼停步。
這幫年輕人停下腳步後,臉色淡漠,氣度各異。
不知是誰率先注意到這裡,幾道驚訝之聲過後,不少人駐足觀看,很快就人頭攢動,雖然宗門各異,但都是前來觀禮的客人。
身着黑色錦袍的年輕公子平靜道:“既然來到道宗,便是客人,哪有客人在主人地盤上撒野的道理?若是尋釁,我不會手下留情。”
氣息晦澀不明的負劍女子眉頭皺的更緊,但在她身後的幾名年輕俊彥卻是輕笑出聲。
這傢伙莫不是在俗世中呆久了,忘了修行界的規矩?
當然也有心機深沉些的,悄然向後挪動了幾步,不動聲色間已經與那幾位拉開了距離。
叫做客信的天皁閣弟子冷聲道:“那就請吧!”
錦袍公子笑了笑,擡腳作勢欲走。
腳還未落下,周圍已是元氣翻滾,氣勢駭人。
那名攔路的年輕俊彥,瞬間被氣勢所迫,半跪於地。而且看這架勢,這還僅僅是擡腳而已,若是一腳落下,豈不是要他五體投地?這可不僅僅是打他客信的臉面了,而是打天皁閣的臉了!
錦袍公子不去看這個已經臉色蒼白的年輕俊彥,只是對身旁的女子道:“總是有些不開眼的,我這次給他個教訓,免得日後獨自行走世間的時候,白白丟了小命。”
負劍女子雖說是不死劍李修的嫡傳弟子,卻也不曾如何盛氣凌人,淡然道:“這位公子,雖說是客信無禮在先,但公子的手段未免有些太過激烈了,不如這樣,我替客信給公子賠個不是,公子手下留情如何?”
黑袍年輕人笑道:“你做得了主?”
女子回答道:“即便我做不了主,想來我身後所負之劍也是能做得了主。”
男子還未說話,站在他身後的女子已經輕咦了一聲,對男子道:“牧叔曾經對我提起過,修行界有一異人劍客李修,喚作不死劍的,手中有兩劍,一劍橫雲,一劍踏月,均是儒門四十八神劍之屬,她揹着的好像就是踏月劍。”
男子哦了一聲,“原來是不死劍的高徒。”
說話間,錦袍男子輕輕拂袖,平地起風,竟是輕而易舉地將正在苦苦支撐的客信送到負劍女子身前。
女子臉色凝重,輕聲問道:“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黑袍男子一笑,“蕭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