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小院中。蕭煜站在書桌旁邊,仍舊保持着顰眉凝思的姿勢。
放下,還是看淡輸贏。
未央?無限!
什麼無限?意識無限!
若是他放下,纔可獲得未央的真意,那麼他學未央的目的是什麼?
這是一個駁論。
蕭煜不知道自己破境與否,或者說,他已經看到了那名青衣中年人留給自己的契機,而他放棄了這個契機。
因爲他放不下。
因爲從來沒有拿起過,所以他談不上放下。
當然,蕭煜承認這些扯得有些玄了,他也不是坐而論道的人,他只是想要突破一個境界。
他索性不想這些,他知道自己的未央劍經可能走上歧路,走上了邪道。
什麼是邪道?任何過於極端都可以歸屬爲邪道。
但是殊途同歸,即使是歧路,走通了,那邊也是康莊大道。
正如千餘年前的道宗,那時天下修行盡歸道宗,可以說當時的道宗統治了整個修行界。
甚至佛門和魔教都被道宗斥爲邪魔外道,只有道宗纔是修行正道。其他皆是旁門左道。
不過盛極而衰,後來道宗內訌,道宗的衆多劍修破門而出成立劍宗,道宗勢弱,魔教佛門趁勢興起,才變成當下三足鼎立之勢。
當時被視爲“歧路”的佛門和魔教如今不也變成了康莊大道了麼。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蕭煜認真的看着那幅畫,看着畫上的字。前所未有的認真。如他第一次看未央劍經那般認真。
“神仙更有神仙眷,畢竟輸贏下不完。”
他看着那些畫上,那松下的一盤殘棋,眉頭漸漸舒緩,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
東都城已有千年之久,雖然作爲都城的時間不過百年之數,但是在道宗還是修行界主人的時候,東都便已經屹立在這片土地上了。
作爲新的都城,這座千年古都好似重新煥發了青春。無數人涌進這桌千年古都,有普通人也有修行者。
東都城裡臥虎藏龍這句話是毫不爲過的。
或許在青樓裡爭風吃醋的兩名公子就是大都督的公子和年輕的小侯爺。
看起來一副窮酸相的醉鬼可能是隱於市井的高人。
賣笑的花魁其實是要命的牡丹。
而剛剛向你化緣的老和尚可能就是佛門的外門高手。
至於那名從你身邊撐着傘走過的落魄道人,則是道門的下代掌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之一。
東都城東城有一高塔。塔分七層,喚作七星塔。
站在七星塔的頂層可俯瞰大半個東都城。此時七星塔的頂層上沉默坐着兩個人。
東面坐的是一箇中年人,相貌清奇,身着一件淡青色的長衫。頜下三縷長鬚,隨着從窗外吹進的秋風輕輕擺動着。
與他相對而坐的是一個道士。鬚髮皆白,卻紅光滿面,身上的皮膚如嬰兒一般。身穿一件白色的道袍,仙風道骨,如傳說中的神仙中人。
而這如神仙中人的老者面對對面的中年人,卻帶了一份忌憚。
他知道對面這個中年人是誰,他更清楚這名中年人代表了怎樣的實力。
如秋月這些修行者們,看似強大無比的存在,在他的眼裡是多麼的脆弱。
外面又是吹來一道秋風,拂動塔檐下懸掛的銅鈴,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秋風拂動了青衣中年人的長鬚,他緩緩開口說話了,聲音中和平穩,如當世大儒。
“清塵道友,好久不見。多年未見,你卻越來越年輕了。”
老道說道:“哪裡及的上傅先生。”
傅先生說道:“你是來看秋葉的?”
清塵說道:“這是我們到道宗的希望。”
傅先生搖頭說道:“但是這是東都……我的東都。”
清塵沉默了片刻,說道:“正是這裡是傅先生的東都,我纔要看一看。”
傅先生說道:“道宗盛極而衰,這是必然,劍宗現在如初升朝陽,道宗復興,不是現在。”
清塵說道:“事在人爲。”
傅先生搖搖頭,說道:“天意如此!”
清塵堅定的說道:“人定勝天。”
傅先生微微一笑,說道:“人定勝天,非一人,而是千千萬萬之人。”
清塵默然。不再說話。
傅先生起身走到窗口邊,舉目遠眺,看向內城的方向,過了片刻,傅先生輕撫自己胸前長鬚搖頭微笑道:“有點意思……竟然拒絕了?”
清塵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平靜說道:“邪魔、外道,不足道也。”
傅先生說道:“我相信他,路是人走出來的,說不定他真的可以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清塵不再說話。
……
蕭煜不知道自己曾經被兩位真正強大的修行者關注過。
他的眉頭現在已經完全舒展開來。嘴角的笑意也愈發的擴散開來。
他把桌上的畫軸緩緩合上。
轉身走出屋外,看着外面湛藍色的天空,識海里的意念隨着心意走遍自己的全身,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元氣。
因爲意念已經和體內的元氣合爲一體。
他緩緩閉上雙眼,用意念感知自己體內的每一個角落,體內的元氣如自己生來便有的一般,如臂指使。
隨着蕭煜的意念,他體內的元氣在各個細小經脈中如小溪般流淌着,然後匯聚到自己主要的經脈,如小溪入江。在他主要經脈中,元氣如咆哮的江水般奔騰着。
最終百川如海。所有的元氣匯聚到他的氣海。
這一刻,蕭煜真正感覺到,自己與這些元氣真正的融合爲了一體。
他伸出一隻手舉到自己的眼前,喃喃說道:“如果沒去下,又怎麼知道輸贏下不完呢?”
可自如運用自身元氣,爲空冥。
邁入了空冥境界,纔可以說真正的踏入了修行者的世界。
他的嘴角緊緊抿着,手指微微顫抖。他終於成爲一名修行者了。
墨書房間門偷偷打開一道縫隙,墨書怯怯的探出半個身子,小臉上滿是緊張神情,她不知道那個像鬼一般人走了沒有。
看到蕭煜呆呆站在小院中,她想起自己剛纔的膽小,臉上滿是羞愧:“公子,你沒事吧。”
蕭煜轉過身,看着墨書笑道:“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