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水陽雖說身旁有一個已經半隻腳踏入天人的秋思相助,可還有一個劍宗劍奴在暗中窺視,也是不敢妄動,只能與白姓老者互相僵持不下。
紫水陽沒了平日裡萬事不上心的態度,臉色漠然的望向白姓老者,身體咔咔作響,原本佝僂的身子直立起來,已是現出本身,而手中旱菸也是化作一支短棒被他握在手中。
一身渡過一次人劫的天人氣勢咄咄逼人,讓手提燈籠的白姓老者臉色更加凝重。
天人劫難有三,天劫、人劫、天人雙劫齊至。其中雙劫齊至最爲兇險,不過渡過之後修爲神通也是最爲恐怖,天劫又在人劫之上,紫水陽雖然只是渡過了人劫,比不上渡過天劫的高手,可與白師傅這位渡天劫未過卻算是半斤八兩。
書房內。
蕭煜走近秦權書案,雙手按在桌上,逼視着秦權道:“晉王殿下與我聯手送徐林一場大敗,而我送晉王殿下一場大勝,如何?”
秦權不置可否,而是反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這個大鄭親王與你這個大鄭叛逆聯起手來,坑害我大鄭的大都督?”
蕭煜同樣反問道:“不好嗎?”
秦權靠到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擊在扶手上,不動聲色,似是在計較得失,又似是根本懶得辯駁。
蕭煜直起身,面無表情。
片刻後,秦權重新開口,卻還是反問:“蕭煜,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爲了一己之私,要置整個天下於水火之中,生靈塗炭,你可曾心中有愧?你要帶着一幫草原異族殺我中原百姓?你可對得起列祖列宗?你可對得起天地良心?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錯,可大義上,你可敢說無所虧欠?”
蕭煜沉默了一會兒,平靜笑道:“敢,我敢說無愧於天,無愧於地,更無愧於所謂大義。”
蕭煜頓了頓,繼續說道:“既然王爺與我談大義,我就不說隱私事,好好地來論一下這個所謂的大義。當初是鄭帝派遣我來草原,尚清月公主,我奉命行事,此事我可有錯?後來草原汗王林遠暴卒,王妃奪權,我助我妻奪回王權,誅殺叛逆紅娘子,重整草原王庭,可曾有錯?我掌草原權位以來,可曾有過半分主動挑釁?是鄭帝一意孤行,不惜勞民傷財,要以大鄭一國之力來鑄就他的千古帝王之名,我不願引頸受戮,也是我之錯?王爺這時候對我說什麼黎民百姓,可豫州、齊州等地年年大災的時候,你們高坐朝堂之上爲了一個太子名分爭得你死我活的時候,可曾想過黎民百姓?王爺,我相信你心繫大鄭皇室,心繫朝廷社稷,可惟獨不信你心繫黎民百姓!”
秦權默不作聲。
蕭煜也就此沉默。
兩人兩兩相望。
良久,秦權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蕭煜哦了一聲,冷淡道:“蕭某滿腔誠意,可無奈王爺是想做無本的買賣。”
秦權隨手拿起桌上的金剔挑了挑燈芯,平靜道:“即便我秦權坐不了九五之尊的那個位子,也不會用西北將士的命來做籌碼。”
蕭煜嘆息一聲,微嘲道:“既然王爺如此愛惜將士,不如上書當朝皇帝陛下,索性就此退兵,從此永結秦晉之好,互不相犯,通商往來,這豈不是更好?”
秦權冷哼一聲:“爲國戰死,當死則死!”
說話間,秦權手中金剔猛地一挑。
啪,燈火猛然搖晃,一連串的火星被挑飛出來。
蕭煜猛然後撤。
一點,兩點,三四點。
五點,六點,七八點。
不知多少火星在半空中化而成箭。
一片火焰箭雨在方寸間朝蕭煜當頭罩下。
蕭煜大袖輕拂。
漫天火雨箭被他收入袖中,再一抖袖,幾顆零散火星飄落。
蕭煜冷笑道:“可惜這國是你們一家之國,而非天下千萬人之國。”
秦權皺了皺眉頭,“狂言妄語,居心叵測,當誅。”
蕭煜平靜道:“是鄭帝要拿我做墊腳石,成就東主亦是未曾完成的壯舉,如今卻又說我心存叛逆,我即便是跪地請降,恐怕也不過是一杯毒酒吧。”
秦權笑了笑,沒有說話。
蕭煜嘆了一口氣,玩味道:“如此說來,王爺是想要留下我蕭某人了?”
秦權看着孤身前來,如今仍是泰然自處的年輕人,有些由衷的欣賞,不由想到若是蕭煜還在東都,納入麾下,也是一件美事,只是如今蕭煜卻是不得不死,實在可惜,可惜啊。
秦權淡笑道:“蕭煜,你莫不是以爲吃定了本王?”
秦權端起桌上那盞燭臺,放在眼前,輕輕吹了一口氣,一點燭焰被吹散成滿天火星,密密麻麻,不計其數,充斥了書房內的每一個角落。
秦權望向蕭煜,輕輕自語道:“履霜之上的境界,我六年前就有了。”
履霜之上。
是爲天人!
……
天人境界取其天人合一之意,天人境界修行者動念之下,可引天地異象變化,異象大小視其修爲而定,就好比蕭烈,在祁山全力出手,幾乎讓整個祁山爲之色變,這等天人境界與那初入天人又是天地之差了。
總督衙門門前,站在臺階上的白姓老者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屋中沖天而起的天人氣勢,嘲諷道:“算計的不錯,可惜就有一點算錯了,晉王殿下本身就是一尊天人大高手,帶上老朽不過是白龍不行魚服之事罷了,蕭煜的天資是不錯,是近些年來境界突破最快的一個,甚至還要快過道宗的秋葉,可畢竟他修行時間太短,距離天人還有一步之遙啊。”
紫水陽斜瞥了一眼身旁的秋思。
秋思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搖頭,示意無妨。
紫水陽稍稍安心,嗓音提高一些,對白姓老者笑道:“晉王是天人不錯,可還未渡劫吧?現在斷言,爲時尚早了吧?”
白姓老者沉聲道:“難不成你覺得蕭煜能以履霜境界對戰晉王的天人境界?”
紫水陽搖頭道:“勝不勝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秦權想殺蕭煜,很難。”
白姓老者陰冷一笑,“既然你都不急,那我也就等着,等着待會兒給蕭煜收屍好了。”
紫水陽對一旁秋思微不可見的用了個眼色,接着呵呵笑道:“乾等多沒意思,要不咱倆比劃一下?”
白姓老者捻眉的左手猛然一頓,周身殺機毫不掩飾。
兩位天人高手的殺氣充盈了總督衙門前的整條長街。
白姓老者隨手一擲,手中燈籠搖搖晃晃飛入夜空之中,朝紫水陽伸出一手。
紫水陽笑了笑,同樣將手中短杖別入腰間,然後猛然蹲下,雙手在地面上一按。
在他和白姓老者的一線間,升起一排森森地刺。
渡劫天人對戰渡劫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