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擁有不漏之身,加上借勢於周圍的天地元氣和蕭烈的九步九重樓,整個人的氣勢達到一個巔峰狀態,在蕭烈“分海打潮”時,身形狠狠撞向蕭烈。
蕭烈以雙手分開元氣大潮,胸前中門大開,面對蕭煜的這一撞,他雙腳不動,脊椎如同一條孽龍扭動,強行轉動自己的上半身,以肩頭迎向蕭煜。
兩人以自己的體魄轟然撞在一起,沒有半分花哨,是實實在在的硬碰硬。
蕭烈的人仙體魄絲毫不亞於佛門金身,甚至猶有過之,佛門金身有不動、不壞、不滅、不敗之說,不動謂之不可撼動,但在這次撞擊中,絲毫不遜於不動金身的蕭烈竟是向後退出三丈有餘,後背距離方璇的墓碑只有數寸之遙。
蕭煜也不好受,雖說他攜有天時大勢,又有巔峰蓄勢,但在這一撞之下,仍是沒有佔到太大便宜,被蕭烈的一記崩拳擊中小腹,身形踉蹌如醉酒。
下一刻,兩人不約而同地離開方璇的墓前,同時躍出茫茫雨幕中的山崖,在半空中蕭烈一拳擊出,從他的胸腹、肩膀、手肘、手腕、到拳頭,依次響起一連串如爆裂聲響,拳勢破空,響起千百聲雷音,狠狠砸在蕭煜的額頭上。
蕭煜則是不帶煙火氣的一掌向上推出,拍在蕭烈的心口上。
蕭煜的頭顱猛然後仰,晃動激盪不休,身形保持着向後傾斜的姿勢懸停,堪堪止住向下的頹勢。蕭烈卻是沒有倒退,只是在胸腹之間響起一聲猶如大鐘翁鳴的聲音,彷彿他整個人便是一尊不動之鐘,而蕭煜的一掌便是撞鐘之錘。
蕭烈望向面容與自己有六分相似的兒子,沒有說話,但在心底間卻有諸般心緒升起,有驚訝,有欣慰,有慍怒,也有英雄遲暮一般的淡淡感傷。
蕭烈立在半空中,振臂出袖,擺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起手式。人仙之道雖然被神仙真人斥爲小道,比不上天地二仙一脈相承的康莊大道,但如果不論日後飛昇如何,只說在人世間,人仙之道還是要比地仙之道強上一些的,因爲地仙在未成就仙人體魄之前,與人仙體魄相較就好似薄紙一般,與人仙鬥力,往往生死只在一個勝負手之間。但是蕭煜不一樣,他的體魄跟自己一樣,幾乎達到了人世巔峰的狀態,非是三拳兩腳可以打破,所以兩人才會打得你來我往,絕非一時片刻之間就能分出勝負。
若是以求長生的角度來說,體魄的確是可有可無之物,有則最好,無有也不妨礙追求大道,但是以與人鬥力的角度來說,體魄就是至關重要的根本所在了,許多人輕視體魄修爲,視其爲愚頑蠢笨之道,然而就是這等愚頑之道,讓蕭烈完成了以天人殺逍遙的壯舉。
天人殺逍遙又豈是戲言?在蕭烈看來,蕭煜之所以敢對自己出手,所依仗的還是不遜於人仙體魄的不漏之身。
蕭烈再次出拳,帶出山呼海嘯一般的呼嘯之聲,看似簡單直接的一記直拳,拳勁中卻另有玄妙,磅礴浩大明勁之下有潛藏陰柔暗勁,吞吐不定,可滲透外在直擊內裡,專破佛門各種金身。
這一拳破開漫天雨幕,使得天地之間的雨幕出現一塊圓形的空白地帶。
蕭煜終於不再單手、空手對敵,以手中紙傘做劍,向前一指,這一劍中是十足的道宗劍意,只見蕭烈以外的雨幕被這柄傘裹挾,在傘身周圍形成一道巨大龍捲,然後這道龍捲如同銀河傾斜,滾滾奔向蕭烈的一拳。
一拳一劍相交,漫天春雨猛然停滯,接着被一股無形巨力反向託回了九天之上。
蕭煜悶哼一聲,身形飄搖地向後退去。他破開了蕭烈的明勁,終究是沒擋住明勁之下的暗勁,被暗勁滲入體內,已然是傷了內腑。即便融匯了不滅金身的不漏之身可以快速癒合暗傷,但終究需要時間,在這毫釐之爭中,蕭烈又如何會給他時間?
蕭烈得勢不饒人,在虛空中向前踏步,僅僅三步便已經貼近不斷向後退去的蕭煜,在半步之間再出崩拳。
蕭煜被這一拳直接砸回梅山,如流星隕落撞地,在地面上砸出一個深深大坑。
蕭烈居高臨下,雙手握拳,身形猛然下墜,乘勝追擊。
就在這時,只見大坑深處有無數劍光驟然爆開,如同一朵綻放的巨大蓮花,眨眼間就充斥十幾丈的空間,凌厲中自成圓滿之勢。
此乃劍宗三十六之劍二。
蕭烈強硬破開漫天劍光,雙拳瞬間擊出十數下,不過卻未能盡全功。
蕭煜躍出深坑,手中的紙傘已經撐開,傘面上則是被留下了十幾個深有寸許的駭人拳印。
這把傘看似是尋常油紙傘,實際上是當年蕭煜入蜀時從唐烈手中所得的金剛傘,乃是唐家至寶,卻不想今日毀於蕭烈拳下。
不過這也爲蕭煜爭取到稍許喘息功夫,癒合了體內暗傷後,他扔掉手中已經扭曲變形的金剛傘,按在腰間的劍柄之上,劍鞘中的破陣子輕輕顫鳴。
天塵等人站在遠處靜靜觀戰,絲毫沒有因爲蕭煜落入下風而插手的意思。
南謹仁盯着兩人對峙的畫面,忍不住唏噓感慨道:“若是蕭氏父子能夠摒棄前嫌,真正聯起手來,不說全天下,只說這江北,已然是蕭家的囊中之物,換成誰站在蕭氏父子的面前,都是想想也頭痛,甚至是絕望的境地。還要再加上一個眼光卓絕的蕭瑾,蕭氏父子三人,隨便拿出任意一個,都堪稱人傑。”
微塵輕聲道:“一山不容二虎,蕭煜和蕭烈若是真正聯手,那到底是聽誰的?是讓蕭煜做太子,還是讓蕭烈做太上皇?恐怕兩人都不會同意,所以當下局勢看似偶然,實則卻是必然。”
天塵開口定論道:“天無雙日,國無二主,中都蕭家和東都蕭家合二爲一即是蕭氏父子二人的心思,也是根本上的大勢所趨,但誰上來,誰下去,總要有個說法,再加上以前的陳年舊怨,兩人合該做過一場。”
玉塵作爲林銀屏的姨母,自然是站在自家人蕭煜這邊,冷笑道:“我在西北待過一段時間,與蕭瑾有過短時間接觸。依我之見,此子絕非是池中之物,雖然只是十二歲的稚童,但是其心機手腕都極爲厲害,若是再過些時日,羽翼豐滿,恐怕就不是蕭氏父子兩人的爭鬥,而是要變成蕭氏父子三人亂鬥,所以還是早些定下主次爲好,以免日後再生禍端。”
就在這時,戰局驟生變化,衆人也不再說話,安靜觀戰。
蕭煜鞘中之劍蓄勢達到頂峰,絲絲縷縷的劍氣自劍鞘中溢出,下一刻便要拔劍出鞘,正是鞘中不得鳴,一鳴動九霄。
不過蕭烈卻不想讓蕭煜輕易拔出破陣子,一掌探出,遮擋了天幕,遮蔽了蕭煜的視線,然後輕描淡寫地按在破陣子的劍首上,任憑劍氣肆虐,手掌毫髮無損,將已經出鞘三寸的破陣子又一寸一寸地推回劍鞘之中。
這是蕭烈的成名絕技遮天手,既有掌中佛國之玄妙,又有元屠之霸道,當年魔教的北長老馮義便是敗在此技之下。
此時兩人不過咫尺之遙,蕭烈輕聲笑道:“很不錯,真的很不錯,不過如果你技止於此,怕是要走不出梅山。”
蕭煜沉默片刻,沉聲道:“是勝是敗,言之尚早。
話音落下,蕭煜狠狠一踏腳下大地,整個梅山轟然震動。
他除了天時,還有地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