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遠,夜色已經變得更加深重,蕭煜幾乎都看不清與自己緊密相貼的林銀屏。只是能感受到她微微的吐氣吹拂在自己的脖子上。
忽然林銀屏低聲說道:“好了,放我下來。”
聲音如蚊子一般。
蕭煜腳步一停,放下林銀屏。
然後他望向林銀屏,心內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爲自己剛纔的無禮惱怒。
林銀屏側過身去,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衫,黑暗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看着身旁模糊的身影,林銀屏忽然想起剛纔被他抱在懷裡的感覺,想起兩人一起在馬上,帶她殺馬賊的的年輕男子,忍不住微羞低頭,露出一抹淡不可見的笑容。在夜色中,這抹笑容卻是如夜中曇花一般美麗無法形容。
只是目光重新落回到蕭煜身上,她臉上的笑容有些變淡了,心想天下男子多負心,而蕭烈薄情天下皆知,他終究是蕭烈的兒子,誰知道他到底又是怎麼樣的人。
朔風掃過,帶起點點雪粒。茫茫草原,不知路在何方。
先前的一通亂跑,讓兩人迷失了方向,隨着深入草原,未化的積雪早已把整個草原染成一片純白,哪裡還分辨的出去王庭的路。
現在兩人正位於一條小河邊,河面早已凍住。
林銀屏認真仔細的觀察了很久,終於確定這就是一條無名小河。
蕭煜無奈說道:“銀屏,身爲草原的公主殿下,你竟然會在草原上迷路。”
林銀屏心情很不好,惱火說道:“我一直生活在王庭,我從來沒來過這裡,爲什麼不能迷路。”
蕭煜很明智不再提這個話題,轉了話題說道:“我在東都時就感覺自己只距離空冥上境只有一步之遙,爲什麼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有邁過去?”
林銀屏說道:“你既然看到了那道門檻,就一定能跨過去的,很簡單的,相信我。”
蕭煜被林銀屏真誠的眼神打敗,暗道一聲站着說話不腰疼,自己過去了,便覺得簡單無比,完全不考慮過不去的人的感受。
不過好在蕭煜原本就只是想要轉移話題而已,並不是真的想要請教什麼。倒也沒什麼所謂。
兩人沿着太陽落山的方向繼續前行。
天色漸暗。
蕭煜看向林銀屏,問道:“餓了吧?”
林銀屏沉默的點點頭。
蕭煜說道:“那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找點吃的。”
林銀屏點點頭,說道:“那你自己小心一點。”
蕭煜想了想,把背後的混元傘拿下來交給她,說道:“這個你拿着。”
林銀屏雖然境界挺高,但是沒有一點戰鬥經驗卻讓蕭煜實在有些放心不下。
林銀屏沉默片刻後,還是結過了傘,向蕭煜道了聲謝謝。
看向他的目光甚至有些慌亂。
蕭煜笑了笑,轉身離去。
夜色將暗。草原上最大的敵人是狼羣。
聽着遠處此起彼伏的狼嚎聲,不知爲何,林銀屏有點冷,她抱了抱肩,然後握緊了蕭煜留下的混元傘。
夜幕下的草原很冷,但讓林銀屏感到冷的原因不是氣溫,而是獨自一個人在黑暗中的孤獨。
風帶着點點雪粒飄了起來,周圍的溫度急劇降低,從她口鼻處吐出的溼氣,瞬間變成了白霧。
三名坐在馬背上的馬賊,沉默看着遠處那個孤零零的白色身影,左手提着繮繩,右手已經拔出雪亮的彎刀。
爲首的馬賊說道:“應該是公主殿下。”
第二名馬賊笑着說道:“那個傢伙不在。”
第三名馬賊臉色凝重說道:“你們在這而看着她,我去報告首領。”
爲首的馬賊斥責道:“蠢貨,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還要報告首領,你還嫌分功勞的人不夠多嗎!”
第三名馬賊慚愧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爲首的馬賊笑道:“當然是砍了她的腦袋拿回去請功,說不定還可以享受一下草原第一美人的滋味呢!”
第二名馬賊拍拍第三名馬賊的肩膀說道:“你還是得跟大哥學着點,什麼事情都循規蹈矩,那麼你永遠都是個普通嘍囉的命。”
第三名馬賊一副受教模樣的頻頻點頭。
……
馬蹄聲傳來,林銀屏擡頭看去。
暮色下三道黑影正朝着她衝來,彎刀閃爍着雪亮的光芒。
片刻間三名馬賊已經衝到林銀屏的身前,居高臨下的望着高貴的公主的殿下。
林銀屏站起身,看着三名馬賊說道:“你們要做什麼?”
爲首那名馬賊淫笑着說道:“當然是做一些有意思的事。”
話音落下,三名馬賊已經翻身下馬,伸出佈滿老繭的大手向林銀屏抓去。
從三名馬賊現身,林銀屏的臉上始終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因爲她的地位讓她習慣了俯視這些小人物,然而此時感受到這些小人物看向自己目光中帶着的淫邪時,她憤怒了,大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爲首的馬賊戲謔的看着她,說道:“在這裡,你還以爲你是高貴的公主?識相的自己乖乖把衣服脫了,免得待會兒吃苦頭……”
聽着這句話,林銀屏眸子裡的怒火終於控制不住。
不過這裡沒有大批的護衛,沒有牧叔,甚至也沒有蕭煜,只有她自己,那麼她只能自己出手。
一道極清亮如月光般的刀光閃過,照亮了這方圓一丈的距離。
在這道刀光之前,無論是林銀屏本身,還是三名馬賊,全部變得暗淡無比。
彎刀刀鋒劃出一道驚豔的弧線,瞬間劃過了三名馬賊的咽喉。
三道極爲清脆的斷裂聲,幾乎同時響起,彷彿本就連在一起。
啪嗒,啪嗒,啪嗒。
隨着噴涌而出的鮮血,三個仍舊帶着不可思議表情的馬賊腦袋掉落在潔白的雪地上。
一名空冥上境的修行者,即使她沒有一點戰鬥經驗,但又豈是三個普通馬賊可以抵擋的。
三具無頭屍體沒了支撐,緩緩向後倒去,發出一道沉默的聲音。
叮噹一聲,林銀屏手中彎刀落在地上,目光有些茫然。
她的父親是草原王,她從出生就是尊貴的公主,她沒殺過人,對於她來說,殺戮距離自己是那麼遙遠,即使在昨天晚上,她見到那麼多殺戮,也沒有一個人死在她的手上。
而今天,她終於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