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身後的百丈金身法相在這一刻驟然縮小,然後與老僧融爲一體,金身璀璨無比,腦後有一圈金色光暈生出。
此乃佛門背光,與道宗慶雲殊途同歸。
傳聞佛祖之背光可普照十方世界。
只不過涉及人間氣運,便是神仙尊位,也不敢有半分小覷之心。
下一刻,老僧幾乎在一瞬間就被黑虹迅速淹沒。
底下的西北軍甲士先是覺得天色驟然一暗,接着黑虹與雷池混合在一處,化作無數黑雲,遮天蔽日。起先還能看到幾點零星佛光,但很快就消失在如同滾滾大江的黑虹之中,天空中變得一片漆黑。
蕭煜仍舊是手中持劍,立於黑雲之上。
腳下的雲海翻滾不休,如同是狂風暴雨下的海面,但是隨着蕭煜第二劍斬出,天空中又有無數黑雲向此處匯聚而來,雲海翻滾也隨之變得越發無力起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後,雲海漸漸恢復平靜,再不見半分波瀾。
蕭煜就這般將佛門上任主持鎮壓。
這倒不是說蕭煜的修爲已經可以與牧觀等人相提並論,而是因爲老僧的境界的確大幅度跌落,早已不是當年的巔峰狀態,而蕭煜身負傳國璽和都天印,最擅以氣運壓人,除非真正的大高手或是同樣能精通氣運之人,否則很難與蕭煜抗衡。
氣運之道,與香火願力一般,都是玄之又玄,由千萬人凝結匯聚而成,如滾滾洪流,等閒不可抵擋。鄭帝、蕭煜、牧人起、蕭烈、陸謙,甚至後來的完顏北月,這些一方之主們都有氣運加身,而氣運則會根據他們自身的功業強盛與否而不斷變化,若是能成就帝業,那便是匯聚天下氣運,不過只有踏入天人境界之後,才能初步感知氣運,修行者的境界越高,便會越發畏懼氣運,反而是境界較低的修行者,不會受到氣運的干擾,
這有些像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境界越高的修行者,越是敬畏天道氣運,不能輕易插手俗世事務。以天人境界爲分界線,天人以下,氣運如何無關緊要,天人以上,逍遙地仙境界還好,在可與不可之間,往上的神仙境界,只能是暗中藉助他人之手推波助瀾,自身不敢沾惹分毫。至於傳說中的天仙尊位或是聖人名號,因爲太過高遠,有人認爲這些真正成佛作祖之人其實是操縱天地氣運之人,已經化身爲道,也有人認爲他們之所以開闢自身一方世界,其實就是爲了避開諸般爭端,不能插手人間爭鬥,雙方各執一詞,其中究竟如何,則是無人可知。。
正因如此,掌教真人以及三位道宗大真人都不敢殺有天下氣運加身的鄭帝,甚至蕭烈也不行,反而是當時境界低微的蕭煜能夠手刃鄭帝,這便是氣運之玄妙所在了。
如今蕭煜登頂逍遙境界,雖然仍舊領軍,卻不能像以前那般身先士卒,而且若不能及早抽身,反而會危及自身,畢竟世間從來沒有長生的帝王,如果蕭煜妄圖長生世間,卻還執着帝位,那麼他的下場就只有一個死字。
此時此刻,老僧不是敗於蕭煜之手,而是敗給了西北的通天氣運。
若老僧仍是佛門主持,那他也可以佛門氣運相抗衡,可惜他已經放棄主持之位,自然無法調用佛門氣運,只能被蕭煜以氣運所化之諸侯劍鎮壓。
不過蕭煜可以鎮壓老僧一時,卻鎮壓不了一世,接下來該如何善後,還需細細思量。
蕭煜沒有在空中停留太長時間,緩緩落回到閩行身邊,此時的蕭煜雖然保持着不漏之身的狀態,周身晶瑩如玉,但是臉上卻籠罩着一層淡淡陰翳,如同久病之人。其實這也是正常,正所謂有舍有得,蕭煜動用氣運對敵,就要有被氣運反噬自身的覺悟,正所謂玩火者終****,有得有失纔是天經地義。
閩行上前一步,輕聲道:“王爺,沒事吧?”
蕭煜一手捂嘴,另一手擺了擺示意閩行退下,緩緩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那顆重如山嶽的佛祖舍利前,才停下腳步。
蕭煜凝視佛祖舍利許久,然後彎下腰,毫不費力地撿起了這件佛門聖物。
隨着佛祖舍利入手,蕭煜臉上的陰翳緩緩褪去,整個人神采煥發。
閩行跟在蕭煜身後不遠處,輕聲道:“王爺當真是與佛寶有緣之人。”
蕭煜把玩了下手中的舍利,緩緩道:“這件事你做的不錯,這枚佛祖舍利象徵佛法僧三寶中的法,於我大有裨益。”
閩行上身微微前傾,笑道:“歸根結底,還是王爺有大神通大福緣,方能將這樁佛寶收入囊中,末將不敢居功。”
蕭煜背對着閩行,嘴角微微扯了下,沒有說話。
他將舍利收入袖中,轉過身來,然後擡頭望向天空中的層層黑雲。
黑雲中的老和尚是個難題。
若是一個無門無派的散仙人物還好說,可這次卻牽扯到佛門,哪怕老僧在佛門內部爭鬥中失勢,歸根結底也曾經是佛門主持,代表了佛門臉面。
想到這兒,蕭煜就有點頭疼。
閩行自然也知道自己差點兒就惹出禍事,最後讓蕭煜親自出手,其中功勞就縮水大半,若不趕快不救,怕是等於做了無用之功。
閩行小心斟酌之後,輕聲道:“要不要知會道宗一聲?”
蕭煜沉吟了一下,點頭道:“給都天峰發飛劍傳書,言明此事之前因後果,聽聽他們有什麼說法。”
閩行垂手應道:“諾。”
——
道宗都天峰,紫宵殿。
如今道宗局勢算是塵埃落定,天塵以主事峰主身份鎮壓肅清大批異己之後,成爲了道宗的實際掌控者。天塵掌權與青塵掌權最大的不同在於,秋葉的身份地位會有所不同。若是青塵掌權,那麼秋葉作爲掌教真人的嫡傳弟子,下場無疑就是成爲任青塵擺弄的傀儡,但是隨着天塵掌權,秋葉則一步邁進了道宗最核心的位置,位次僅在幾位大真人之後。
天塵沒有青塵那麼大的權欲,他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不會去奢求掌教大位,而是將自己視爲一個過渡過程,由老向新的過渡。他所要做的就是穩定以及等待,等待秋葉真正成熟起來,成爲新的掌教真人。
可以說,天塵將髒活累活都做完了,特將所有的罵名和仇恨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留給秋葉的將是一個穩定的道宗。
這也是掌教真人爲何會對天塵委以重任。
此時的紫宵殿中只有天塵和秋葉二人,兩人隔着一張四方小几相對而坐。
這次天塵單獨召見秋葉,正是爲了蕭煜在豫州的佛寶一事,自從掌教飛昇以及青塵叛宗之後,道宗實力大不如前,而蕭煜及西北卻是水漲船高,隨着蕭煜的權位不斷攀升,又有玉塵、微塵等人的偏向,道宗再也無法像前些年那樣居高臨下,道宗與西北的位置在如今有逐漸平衡的趨勢。
蕭煜作爲西北的主君,可以無視地方道門,直接與道宗話事人天塵對話,他便將這個難題拋給了天塵。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看如何處理。處理得好,可以讓蕭煜和牧觀都欠下一個人情,處理得不好,那便是開罪了牧觀和佛門,還不能讓蕭煜記好。
天塵自然是有把握解決此事,但是他更想將此事交給秋葉,看他如何處置。畢竟以後與蕭煜打交道,以至與整個天下打交道的人,還是秋葉,而不是他天塵。
天塵將蕭煜的飛劍傳書推到秋葉面前,說道:“該怎麼處置,你來決定。” щшш ▪ttKan ▪℃ O
秋葉望着桌面上的飛劍傳書,面容平靜道:“我會親自去往東北佛門一行,面見牧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