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天氣悶熱,滿樹的知了叫得人心煩。金勝終於結束了中午的飯局,喝多了酒,面色深紅,半死不活地靠在VOLOV的後座上。車上的冷氣開得很足,被酒精點燃的身體霎時舒服了許多。繃緊的情緒漸漸鬆弛了下來,世界清淨了。
“金總,去哪兒?回公司嗎?”一襲白衫的小剛發動了車子,轉回身請示。
人已經在西城區了,回公司?
由於酒精的緣故,金勝覺得全身虛軟,就算去了辦公室也是一下午昏睡不醒。思量片刻,強打着精神對司機說到:“把我放甘家口,你休息吧。”
甘家口?
小剛猛然一愣,老闆大概就是在那個地方藏着那個“狐狸精”!心中還在疑惑,只聽到金大老闆庸懶地囑咐到:“哎,暫時別告訴靜雲。”司機絕對是心腹,早該猜出他的貓膩兒,以防萬一,鄭重地囑咐一聲。
暫時?
小剛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以長久的沉默迴應。
金勝此時的反應有些遲鈍,過了半大天才對小剛解釋到:“我過些日子會親自跟她說,讓那丫頭先在銷售部適應一段時間。這半年倆人天天長在一起,忽然說分手,恐怕不那麼容易接受。”
分手!
小剛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有點替阮靜雲難過,又好象如釋重負似的。這兩個人本來就不合適,可那關他什麼事呢?心裡發出一聲苦笑,他承認自己喜歡阮靜雲,終日聽見那丫頭勝哥長勝哥短的叫着,他都快嫉妒死了。可喜歡歸喜歡,充其量叫做單戀。他根本就配不上對方。他一勞改出獄的“社會人”人家大學生能看得上他嗎?但願菩薩保佑他哪天中彩,幻想着一夜暴富,那樣以來,他或許還有點資本談個轟轟烈烈的戀愛。
金勝一向視小剛爲親信,酒後話多,緊閉着雙眼繼續磨叨:“靜雲不錯,可惜我跟她尿不到一個壺裡。心煩!不知該怎麼跟她說,怎麼跟靜山說。還好倆人至今沒什麼,不然以後連面都沒法見了。”
“金總,別的不敢說,靜雲對你可絕對是真心的。小丫頭真當你是回事,平日裡在家學做飯,把手都切了一百次了。”
“你怎麼知道的?”金勝醉眼惺忪。
“我倆混得跟哥們兒似的,一有空就QQ視頻。胡謅八扯,逮什麼說什麼。”小剛不以爲然,自認爲對金勝構不成威脅,人家是地主,他是打長工的。
“又說,你覺得靜雲怎麼樣?就沒想過處處?”金勝忽然發現個舒服的臺階,連忙當起了“媒婆”。
“開什麼玩笑,人家哪看得上我?人家阮靜雲早說了非你不嫁的!”小剛誠惶誠恐,跟着滿心失落。愛人心有所屬,他能怎麼辦呢?
“非我不嫁,爲什麼?你也不比我短只胳膊,說來又比我年輕,這麼沒自信嗎?”
“明說,錢鬧的!我要是有您這麼大產業還愁找媳婦嗎?”互爲知音,私下裡倆人從不藏着掖着。
“照你這意思,阮靜雲不也是圖錢嗎?除了錢,我還比你多啥?”金勝忽然張大了眼睛望着對方。心中暗想:看上去那麼單純的小丫頭,不會吧?
“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男人只要有了錢,什麼風度氣魄都顯出來了。女人喜歡有錢的男人,很多時候不是因爲錢本身,而是有錢的男人的確比我們這號的讓人有滿足感。一個男人沒錢,說疼女人不是空話嗎?人家怕媳婦凍着,給買件貂絨,我給買件軍棉襖。人家怕媳婦餓着,成天生猛海鮮,我給買倆燒餅。心是一樣的,感覺能一樣嗎?”小剛一身挫敗,滿腹牢騷。
“呵呵,比我看得透徹,心裡忽然被你說得空落落的。我這半大老頭子好在有倆糟錢,要是沒有,扔在街上都沒人看我。”金勝一時間感慨良多:總擔心自我膨脹,有了錢,到底還是認不得自己了。他不就是一勞改釋放的“社會人”嗎?蹲了八年,跟一大男人好過,居然還嫌這個嫌那個,別人不嫌棄他就不錯了!
小剛瞥了眼後視鏡裡若有所思的人影,趁着紅燈回頭說:“過了路口停車,還是直接送你到門口?不方便的話,我就不過去了。”
“右拐,開門口吧。”對方心裡跟明鏡似的,他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人這一輩子就在幹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他金勝平生不願意欺人,被人欺的時候也不多,惟獨“自欺”這關看不破。這八年來,他平步青雲,全當自己是個成功人士,曾經的監獄生涯早已被他徹底藏匿,更不可能提起那段斷袖之癖。他從不敢正視自己,永遠帶着一張浮華的面具,以至於自己早已忘記了真實的自己。
由於近日常常在這片兒出沒,街坊鄰居對他都已漸漸熟悉。跟樹蔭下納涼下棋的老爺子微笑着點了個頭,大步走進了住宅樓。幾步登上樓梯,邊走邊掏出鑰匙。剛要敲門,隱約聽到房門裡傳出一男一女講話的聲音。
午休時間,樓道里極其安靜,金勝不由一陣緊張,猛然簇緊眉宇。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凝神偷聽,裡面說什麼聽不清,可怎麼聽都不象是正常的談話,時而嬉笑,綿軟的聲調彷彿是男女間哼哼唧唧的調
情。
一瞬間汗毛都樹了起來,腦袋嗡的一聲炸開,空白,之後是幻想中那個珠寶商的身影……
見鬼,不可能!
他全心全意地給了她承諾,連這輩子的洞房花燭夜都捨棄了,她會背叛他嗎?再聽聽——的確有個誘 惑的男聲……
怒火油然而生,彷彿一頂天大的綠帽子壓在頭頂。呼吸粗重,手心直冒冷汗,他究竟該頂着綠帽子將一對狗男女捉 奸在牀,還是該轉身就走,稍作冷靜?
是可忍孰不可忍!嗔念驟起,甚至動了殺心,猛地轉動鑰匙,砰的一聲推開了門。
呃?
他愣在玄關處一動不動,目光正對上那雙尷尬而惶恐的眼睛……
他……他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倪紅蓮衣衫不整,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電視屏幕上繼續着活色生香的畫面,一女N男縱情尋歡,女人面色潮 紅,恣意浪 叫,四仰八叉地躺在三個形容猥褻的男人中間。
金勝略舒眉心,目光一轉,再次看向靠在沙包椅上的倪紅蓮,上半截近乎透明的小背心暴 露兩點,下半截深陷幽潭的丁 字褲穿了等於沒穿。眼神惶恐,小臉比毛
片裡的女主角還紅。更見鬼的是,他分明看見她手忙腳亂地將某“工具”藏進背後,而那該死的東西嚴重地刺傷了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我的神,他似乎滿足不了他的女人?
被打擾了“午休”的倪紅蓮尷尬之後不免有些惱火,抓起身邊的咪 咪罩用力丟向攪了她美夢的傢伙,功夫不錯,不偏不倚地砸着了金某人正在鬱悶中的腦袋,猛地蜷縮起身體,忿忿的咒罵着:“王八旦,怎麼不敲門呢?”他不是一向很禮貌嗎?今天吃錯藥了?
金勝抓着掛在腦袋上的咪咪罩,無奈地打了個敬禮,學着周總理的口音說到:“主席,飛行員同志向您問好!”
“您老人家從哪兒飛來的?”她強忍着笑容,抓起遙控關了DVD。對方還是頭一次下午來她這裡。
金勝晃盪着走近她身邊,照着她白皙的屁 股就是一腳:“突擊任務,回來抓俘虜。交槍不殺,拿出來吧?”
“什麼?”她抱着雙膝,縮緊的身體緊靠着沙包椅。
“倪紅蓮,我有被你侮辱的感覺!今兒你要是不把那玩意兒砸了,以後少找我啊。”他明明看見了一個粉紅色的小玩意兒,清清楚楚,就象劃在他胸口上的傷疤。大老爺們兒滿足不了自己的女人,太傷自尊了!
“兩碼事嘛!那麼介意幹嘛?你不在的時候好歹有個用的,難道上街現抓個男人啊?”她嘟起小嘴理直氣壯地翻了他一眼。
“你想氣死我啊!非把我藐死才肯罷休?小騷
貨,你一天不要能死啊?”他嘴上不饒人,依舊滿心挫敗,想來她的話也不錯,這總比揹着他偷人好得多,好在剛剛只是一場虛驚,他命都嚇掉半條了。
“能死!就是能死!”她忽然露出一臉狐媚,眉峰輕挑,輕咬着舌尖說到,“喝多了就進屋睡你的覺去,別打擾我,我要繼續。”
“繼續?要不要觀衆參與?”他瞬間明瞭了她的心意,往沙發上一靠,露出一臉AYINA笑,“繼續,繼續,我坐這兒陪你。”玩興驟起,想目睹個實況專集。
“呵。”她瞥都沒瞥他一眼,隨手按開了DVD。他哪有那麼好定性啊,三分鐘不到就衝上來了,到時候誰看誰表演還說不定呢!
事實證明,她太瞭解這個男人了,三分鐘是高估了他,最多也就一分半的定性吧。高漲的男人一把將她按在地毯上,摸起沉在沙包椅裡的“小工具”在她眼前晃了晃,“變
態大叔來了,祈禱吧,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