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們怎麼幫，你總得說個一二三，要不這酒誰敢喝？”賈明月說。
宋軍放下酒杯，想了一下說，“我承包這兩個村，三十六戶，一百零八個人中，能幹動活的，有三十個人，其它的要麼老的老，小的小，咱先不說，就這三十個人，你們倆個，給我安排了，浩宇兄弟，你是開礦的，聽說你礦上僱工人都百八十個，給你礦上安排十個人，應該沒問題吧，錢叫誰賺不是賺了，就當幫兄弟一個忙。明月哥，你建築工地要人多，給安排二十個人，小菜一碟吧？”
馬傑看着兩人，兩人不吭聲。
張浩宇說，“你上學出身，可能你不知道，而我們都來自農村，這幾年經常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不是我們不願意僱傭這樣的人，而是真不敢僱傭。現在這社會，正常情況下，只要你努力了，吃的了苦，即便工地打工，也餓不死。而真正有困難的，無非是上有老，孩子又小，家裡暫時沒有頂樑柱的，或者家裡有病人的，這樣的人，即便有機會他也沒時間。另外還有一部分人，無非是好吃懶做，這部分人更是不能要了，到了工地，挑肥揀瘦，偷奸耍滑，關鍵時候給掉鏈子不說，上午發了工錢，下午可能人都不見了，他纔不管你工期緊不緊呢，弄不好再訛咱一下，誰也受不了。我工地朋友曾介紹過一個人，上午上班，下午就肚子疼住了醫院，說我工地伙食不好，吃壞了肚子，誰有時間整天給他打這誰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官司，別人都沒事，就你吃壞了肚子，雖然明知道訛人，但誰敢讓衛生局查，沒事也能給你整出來點事，最後給個一萬塊錢給打發滾蛋了。這些人，你給他說法律，他給你耍流氓，你給他耍流氓，他給你講法律，因此根本都招惹不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能離多遠離他多遠。咱這工地，喜歡招那些實在的人，多開點工資都行，最不濟，從那些中介招人，沒有人情，幹啥事，一是一，二是二，按規矩來，這樣咱兩放心。”
“你說的畢竟是個別現象。”宋軍說。
賈明月說，“啥也別說了，爲了表示對你工作的支持，你這一百零八個人，你回去給我開個清單，對於那些真正有困難的，我一年給每人補助一千塊錢，直到你離開，你看怎麼樣？”
“我一年給五百。”張浩宇也說。
三人都端起了酒杯。
宋軍按住了三人的酒杯，苦笑着說，“可不敢這樣，如果給一部分人發而另一部分人不發，這部分人能給我告個雞犬不寧，到時候我的工作更難做了。”
“那你讓我們怎麼做？”兩人問，“要不都發球算了，也多不了幾個錢，就當幫你忙？”
宋軍說，“我的意思是，如何能讓這些人通過自己的辛勤勞動來致富。你給他們錢，他們可能會把這當成一項福利制度，有一天突然不給了，他們可能又要上訪了。而且如果你們讓我選名單，這更容易出事，誰選上，不選誰，更難把握。”
幾個人看宋軍確實工作不容易，也都低頭想辦法。
“我主要是想借這個機會看看農村脫貧工作該怎麼辦，咱能不能找到一條長期的，有效的途徑？”
“難。”
“不容易。”
“主要是思想上。”宋軍也感慨，“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承包的一困難戶，就兄弟三人，老大六十，老二五十五，老三五十，三個人除了老二以前倒插門做過幾年上門女婿，老大，老三都沒結過婚，現在三個光棍合着養了一頭牛，晚上擠一個炕，靠吃低保過活，做一頓飯吃三天。你不要說讓他乾點啥了，人家有了病都不去醫院看，這人你有啥辦法？”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張浩宇說。
賈明月說，“要不等你研究個可行性辦法再說。說實話，對於幫助別人，我個人覺得，爲什麼人們的積極性不高或者冷漠，主要是現在這社會競爭太過激烈，都恨不得制對手於死地，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會怎麼樣？明天沒有保障或者看不到希望，再強的人也只有拼命的賺錢，以便給自己一點安慰。雖然人人都知道，秦始皇給娃子留下的足夠多，孩子的幸福關鍵還得看其自己，但現實是，沒有錢，孩子就進不了實驗中學，沒有錢，有病了你就得忍着。因此人人都在爲了錢而拼命。而且我們不知道有多少錢能保障我們的明天，三十年前的萬元戶如果不努力，放現在也就貧困戶了。因此，在這個狼性社會提倡互相幫助，人們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張浩宇也說，“而且，你承包的那些貧困戶，除了自己轉變思想，別人也就能解決個溫飽，想要整體脫貧，除非發錢，可這也只是權宜之計，治表不治根，一旦停止發錢，這些人依然貧困，而且發錢的副作用也不小，會不會進一步助長其懶惰思想。”說到這裡，張浩宇突然打住，嘿嘿笑着不說話了。
宋軍知道他一定是想出啥主意了，就催他快說。
宋軍對於女科長算計自己的事一直耿耿於懷，這事自己吃了個啞巴虧不說，還將把柄拿捏在人家手裡，想想都來氣，也讓自己這個走上工作崗位沒幾年的學生知道了職場的險惡。雖然自己不喜歡爭權奪利，暫時沒有反擊的手段，但並不代表自己就這麼忘了，有機會一定會給其一個以身相許的回報。不過現在自己能有這個鍛鍊的機會，雖然明知面前困難重重，但困難有時也是機會，爲了自己兒時的夢想，爲了黃土地上的誓言，爲了那縷依然殘存未滅的良知，也爲了真真的檢驗下自己迎擊未來未知的抗風險的能力，不是誰命令，而是自己心甘情願的接受這份考驗。因此自己一定盡力把這次扶貧工作做好，這是一項良心的工作，也是證明自己能力，給自己自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