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就這樣,上了懸崖,又走有一二里,參天的森林裡出現一荒廢的小村莊。說是小村,原本不過三五個院落,也早荒廢了。就一戶籬笆門關着,老遠聽着狗叫。

來到這門前,馬傑早已累的氣喘如牛了。

看着老頭在後面壞壞的看着自己,馬傑不滿的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這都到家門口了,也不請老鄉進去坐坐,這可不像咱老鄉的待人之道啊!”

老頭一愣,打開院門,請馬傑進去。

兩間小平房,馬傑幫老頭將水倒進缸裡,老頭從鍋裡舀來一碗涼玉米粥,馬傑正滿頭大汗,口乾舌燥的,接過一氣喝完,然後把碗遞給老頭,擦着嘴角說,“還是喝這槄蜀槮解渴。”

“咣噹”一聲,不等馬傑找凳子坐下,碗從老頭手中滑落,老頭一把抓住馬傑的手,激動的說,“真是老鄉?”

馬傑也有點興奮,沒想到能在這離家千里之外的幾近原始森林的地方遇見老鄉。馬傑一邊勸老鄉別激動,一邊對這老鄉說,“從你一張嘴,我就聽出來是咱家鄉的口音。”

“把玉米說成槄蜀槮,只有咱老家人才會這麼說。”老鄉也高興的說。

馬傑盯着這個老鄉,開玩笑的說,“你才四十多歲,正常情況下不應該待在這深山老林裡,不會是有啥難事了吧?”

這老鄉看馬傑對自己懷疑,急了:“小兄弟,你想多了。我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處事,沒做過一件上對不起祖宗,下對不起家鄉的事。我要是騙你一個字,讓我天打五雷轟的。”

“啥原因?”

“一言難盡啊!”老頭一下子失去了英雄氣概,困疚起來。

“能說來聽聽嗎,不說我走了?”馬傑激這老鄉。

果然老鄉聽說馬傑要走,忙攔住馬傑說,“老鄉來了,我還沒盡地主之誼呢,怎麼能走啊!”

馬傑拉老鄉坐下。老鄉摸出根捲菸,馬傑給他點上。老鄉深吸兩口,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我叫黃wenge,今年四十八,咱縣北關人,二十多年前也是一個大學生,高中同學中不多的大學生之一,畢業後在縣城上班。上班不久結了婚,媳婦是個小學教師,一家人快樂幸福着。不久又添了兒子,正當我憧憬着能有一個更美好的未來的時候,不想這孩子好像給我前世有仇,就是專門下來禍害我的。這孩子自小調皮搗蛋,謊話連篇,偷鄰居的東西、搶小朋友的玩具,我跟着他可沒少費心,說破嘴,費盡心,丟盡人。上學後,不愛學習,曠課抽菸打架,是常事,後來,又癡迷於電子產品,離不開遊戲,偷家裡錢,偷老師的錢,親戚朋友都讓其騙怕了。爲了幫助其改正錯誤,老師,親戚,朋友,專家,我求了個遍,擺事實,講道理,動過武,曉過情,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我甚至連我爺爺的爺爺都請來了,當着祖宗的牌位,這小雜種嘴上說的美着了,可內心就是針扎不入,水潑不進,不光不聽,成天聚攏幾個比他還壞的狐朋狗友,胡作非爲,讓我在同學同事親戚朋友中大失顏面,丟祖宗十八代的人。後來我想可能這環境不行了,爲了給其改變學習環境,能和其接觸的人斷絕關係,我咬牙在市區買了房子,託同學把他轉到了市裡上學,想讓他能在新的環境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沒想到這天生就一個坑爹的主,我發現不管這雜種在哪出現,班上那些最雜種的娃子們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準確無誤的找到他,而且這些雜種們,你也別挑我說話不文明,當初我見他們也是對之以禮,待之以朋,想着咱做家長的,咱自己的孩子說不起嘴,就苦口婆心,勸他們一塊好好學習,好好做人。可也不知道是咱這孩子不爭氣,還是這些雜種們更可氣,中招考試就兩天,第一天考下來,晚上十二點,我在網吧將這一窩雜種找到,想和其家長們溝通一下,人家家長一句看你孩子給我孩子帶成啥了,氣的我差點吐血。後來我求這些孩子,別再和我孩子來往了,可每次都嘴上說的好好的,暗裡死不要臉,一惹亂,老師一叫咱去,還反咬我一口,說咱孩子勾引的人家。什麼你們必須死磕,必須硬扛,必須壓抑自我,必須放棄快樂,必須用不留退路的決絕和果斷,向着那個叫高考和大學的龍門,用勁兒一跳,奮力一躍,什麼不要抱怨讀書累,放眼看看這個世界,那些沒有知識沒有文化的人,終究大多數一輩子都活在社會的底層,什麼只有考上大學,才能改變命運,纔能有飯吃,有衣穿,有鞋穿,纔有社會地位,才能穿越風雨和疼痛,成爲一個看起來不那麼艱難的普通人,什麼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父母既非權貴也非富豪,他們奔波於生計,只爲省吃儉用供你們上學的道理,我剛開始說過,後來我是連想都不想了,只想着他能成爲一個不壞的人,就當我養了一條狗,不給祖宗丟臉就行。可就這,也是奢望。這次,這小子把我的車偷着讓一個同學開出去一塊玩就出了事,路上撞人,兩死三傷。我不是失望,而是徹底絕望了。處理完事故,我就離家出走,遊蕩到這裡。”

“你待這裡多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