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豁牙應和着說，“就是，我們村就有不少人爲了說媳婦，先貸款在城買的房子，又借錢娶的媳婦，一結婚，兩口子出去打工，有了外債了，就有了壓力了，一個月幾千塊的房貸還着，你說不努力能行？”
壯漢說，“你說的也對，關鍵是當初我是不想借錢過日子，主要是我是兩個男孩，根本不可能買的起兩套房子，就想着將家裡的房子好好蓋蓋，其實我的房子蓋的真不錯，在我們那小山村都能數的着的，一磚到頂兩層小樓。可人家閨女一見面，根本不看你老家房子怎麼樣，見面先問城裡有房子沒，剛開始我以爲是個別人這樣，沒想到後來不是問城裡有房子沒，要不就是彩禮要的咱這一輩子都拿不出來，就這樣，一直給耽擱到現在。”
老闆娘說，“其實也不怨人家姑娘，現在社會都走到這一步了。有好面子的原因，你家姑娘能嫁給城裡，即便我姑娘嫁不到城裡，但至少你得給城裡買套房子吧，這樣和親朋好友在一起，面子上過得去。更重要的是，在咱這農村，雖然這幾年也發展的不錯，都接了水電，通了水泥路，但除了退耕還林，其實是倒退着了，人口大量外流，學校幾乎消失，醫院幾乎沒有，甚至不少小的村莊都荒廢了，以前幾百人的村莊轉眼就剩下孤寡老人留守了。不光是面子問題，也有實際情況，人家姑娘就是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下一代着想吧，就是孩子上個學，也不方便。你那村我知道，我老姨就那村的，以前也是一個二百來人的村莊，小時候去竄親戚，炊煙裊裊，熱鬧繁繁，前年路過，也就不剩三五家了吧。”
“現在常駐的也就三家了，包括我家，平時除了過白事埋人，出去的人一般不回來。”
一時間除了喝悶酒，大夥都不吭聲。
門外雨點加大。
突然一道閃電，客廳的燈閃兩下，滅了，接着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雷聲，驚的白雪尖叫一聲撲在了馬傑的懷裡。
馬傑握緊白雪的手，沒有說話。
一陣的慌亂之後，有人打亮了手機。老闆娘翻箱倒櫃的找來了清明節上墳剩下的半包蠟燭，暴發戶拿火機點亮，屋裡一片幽暗的光，讓人一時適應不了。
因爲停電，裡面打麻將的也尋着燈光出來了，人一多，一擠，幽暗的蠟燭又晃盪滅了，幾個人藉着手機的亮光，撈兩塊剩肉，嘴裡嘟囔着回房間睡覺去了。
馬傑知道白雪剛纔一直在偷着直播大夥喝酒吃肉閒談的場景，估計弄有幾千塊錢了，現在停電了，就問白雪，休息不？
白雪播的正在興頭上，就說，怕黑，不回，這裡人多。
一會，老闆又找個孩子元宵節玩的舊紙燈籠，一衆人幫着將蠟燭放進去，點亮，老闆將其插在門口空調的葉片上，屋裡更加暗了。
看大夥還沒有睡意，老闆又翻出一碟花生米給大夥下酒。
因爲實在無聊，幾圈溫酒之後，大夥又將話題轉到了壯漢身上。
“現在政府對農村的政策確實不錯，如果人的慾望沒那麼大，孩子都成家立業了，咱農村也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養老的地方，自己種幾畝地，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一般。”老闆對壯漢說。
“你說這也是，關鍵是孩子不好說媳婦，如果我兩個孩子都成家了，我纔不想着離開咱這農村呢，村裡好多老人之所以離村進城，要麼是給孩子看娃子了，要麼是有病住院去了。”
“現在兩個男孩確實不好弄，單就買房子，娶媳婦，家底厚點的還好說，像咱這一般家庭，確實夠人受的。”賣山雞兔子的老漢也感慨說，“現在的農村，女娃子都想着朝城裡嫁，外面的女娃又不進來，這樣農村人只會越來越少，我們村也有好幾個三四十了還沒說來媳婦呢！要不這樣，找個二婚的吧？”
大豁牙對老漢說，“二婚頭也不好找。我以前遇到好幾個，一聽說咱這情況，扭頭就走。後來聽說，有的嫁了退休老頭，有的做了二奶。”
“要不這樣，”暴發戶連喝兩杯，撮口花生米說，“你這情況最好招出去一個。我認識一個包工頭，城邊子人，還是村裡的村支書，這幾年國家搞城中村開發，家裡好幾套房子，小日子過的滋潤着呢，唯一不美氣的是，媳婦不爭氣連生了三個閨女，沒有兒子。前一段時間我們在一塊喝酒，還問大夥有合適的給招個上門女婿，也好傳宗接代。你要是願意，我幫你們說合說合，就是你兩個兒子歲數都有些大了，不知道人家願意不？”
大夥都說好，一起看向壯漢。
壯漢低着頭，半天才說，“我這樣對不起兒子，也對不起先人啊！”
老闆娘說，“都啥年代了，思想還這麼想不開。”
大夥也都勸，“招出去一個，雖然面子上不太光冕，但好歹咱不用花錢還解決了孩子的婚姻大事，不用費勁，吃個現成飯。一結婚，啥都有了，弄好了，還能幫咱一把。”
壯漢問，“那生下的孩子跟誰的姓？”
暴發戶說，“那當然得隨人家姓了，要不人家招你幹啥，人家招你就是替人家磊大門樓傳宗接代的。”
“這我得和孩子商量商量。”壯漢說完就不吭聲了。
衆人還想再勸，窗外突然一道閃電，隨着閃電，大夥聽到門外有人在叫喊。
老闆起身開門，頭頂一個炸雷，一股冷風直撲進來，吹的燈籠左右搖晃。
大夥盯眼看時，一個人影站在外面，身後正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再看，門外站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一手拿個電燈，一手拿個當雨衣裝化肥的袋子，對着老闆喊着什麼。
很快，大夥就明白髮生什麼事了。
原來，由於連降大雨，山洪爆發，隔壁一個小村又發生泥石流，村裡有人被困，命在旦夕。
“報警沒？”馬傑問。
“說報了，由於天黑，道路沖毀，再加上不止一個地方有險情，救援不知道天亮能來不。”老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