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敬酒不吃吃罰酒嗎?”何東雷陡然欺近,右手“啪”的一下扣在我的左肩上,倏地收緊。
我早就注意到他曾練過“大力鷹爪功”之類的功夫,所以有所提防。肩胛骨一痛的同時,我的右手上翻,捏住了他的脈門,反手一拗,化解鷹爪的同時,單臂一振,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將他的高大身軀凌空甩了出去。
鷹爪功最犀利的攻擊點只是雙手,何東雷想以這種功夫制服我,實在是打錯了算盤。我只是自衛,並沒有展開凌厲的反擊。
何東雷的輕功身法變化極快,腳尖在一臺玻璃蒸餾器頂上一點,平舉雙臂,穩住身子,如同一隻待機猛撲的孤鷹。
我向側面橫跨了一步,鼻子裡冷冷地“嗤”了一聲:“何警官,何必如此衝動?請記住,這裡是二十一世紀的港島法制社會,一切講究證據,就像你在美國執行公務一樣。再說,單以中國武功論,港島這塊藏龍臥虎之地,比你厲害幾百倍的大有人在,最好能當心一點,省得丟了美國警察的面子。”
那些本地警察早受夠了何東雷的傲氣,有我替他們出頭,樂得捂着嘴偷笑。
楊燦慌忙跳出來講和:“兩位千萬別傷了和氣,都是林局長的座上客,大家全是爲了港島的和平安寧,精誠團結纔是,拜託給兄弟一點面子,點到爲止、點到爲止。”
何東雷再次冷笑:“我有權利對任何身份不明的人進行檢查訊問,沈先生的武功再好,能勝得過這房間裡的十柄手槍?不看林局長的面子,今天就銬你去警察局,要你好看。”
楊燦不停地打着圓場,看他的面子,我纔沒有繼續發作。畢竟追查樑舉的死因,比任何口水戰都重要,何東雷的武功遠遠在我之下,可能在美國警察總部裡沒遇到過高手,才變得如此傲慢起來。
我撣了撣肩頭被他抓過的地方,仰面冷笑:“何警官好身手,中國的鷹爪功傳到美國去,勁道變化沒增加多少,姿勢倒明顯是改進了很多,變得越發精緻好看了。”
江湖上懂得鷹爪功的人很多,但真正登堂入室的卻少之又少。如同正在持續衰敗沒落的所有中國武術一樣,終將無法擺脫被槍械淘汰的宿命。
這次短促的交手,將何東雷的銳氣折服了大半,重新落地之後,臉上也漸漸有了和煦的笑容。
“樑舉的死因非常奇怪,像是被某種體形龐大的貓科動物所傷。對方抓裂了他的五臟之後,竟然又帶着他凌空在實驗室裡繞了幾十個來回,將所有儀器上都淋滿了鮮血,然後才扔回地上。”
楊燦揭開被單,瘦削乾枯的樑舉已經沒有人樣,滿頭滿臉都是兩釐米深的抓痕。失血過多後,翻起的每一道白森森的傷口都讓人不寒而慄。
“慘不忍睹吧?”何東雷拉開樑舉胸口早就破裂的衣服,從胸到腹,血肉模糊,隨處可見白生生的斷裂骨茬,死亡的慘狀,只能用“蹂躪”兩個字來形容。
貓科動物中,體形最龐大的應屬老虎,但老虎是不可能叼着人滿屋子亂飛的。如果殺死他的是老虎,此刻屋子裡應該不會再有一架完好無損的儀器,都被糟踐乾淨了。再有,老虎也不可能自己乘坐電梯到達十二樓,它們還沒有那麼高的智商。
何東雷早就聽過那些錄音,對於“貓靈”兩個字,不止一次地嗤之以鼻。對於“十根脈搏的孕婦”這個話題,更是不屑一顧。
楊燦的地位非常尷尬,既要照顧我的面子,還得接受何東雷的調遣,不時地露出難堪的苦笑。
這個房間裡,找不到任何關於那個孕婦的記錄,楊燦及時提出了一點:“樑舉有個年輕的醫學助手,名叫狄薇,很快就會趕來,應該能給咱們提供一些資料。”
樑舉的五官已經血肉模糊,看不出任何表情。
“是誰殺了他?難道是一個擁有十條命的孕婦?殺人滅口?”
關於“貓靈殺人”的恐怖話題,在六七十年代的港島非常盛行,不過隨着高科技的進一步發展,新一代年輕人的興趣轉向了日本動漫,與鹹蛋超人奧特曼、火影忍者之類的舶來品打成一片,本土的神話傳說就漸漸地被人淡忘了。
我替樑舉蓋好被單,走到窗口去透氣。
俯瞰中醫大的校園,遠花近樹,鬱鬱蔥蔥,滿眼蓬勃生氣。迎面吹來的春風,帶着絲絲暖意,提醒我夏天就快近了。如果不是樑舉的突然死亡,能在這裡吹吹風、看看風景,該是多麼愜意?
就在此時,我的電話響起來,是關伯打進來的。
“小哥,快遞公司送了一隻大箱子來,說是一件禮物。我已經拆開了,你說怪不怪,裡面竟然是一片黑色的石板,足足有兩尺見方,四五十斤重,上面還有一幅畫。”
關伯大惑不解地述說着,一邊在用力撓頭。
只要是“畫”,就該是槍寄來的,不過他卻沒說,那畫是留在塊石板上的。我按了電話的側鍵,讓聽筒裡的聲音降到最低,漫不經心地問:“畫上是什麼?”
撓頭的聲音消失了,關伯愣了兩秒鐘,才遲疑地描述着:“一個男人盤腿坐着,手裡握着一件東西,好像是一柄小刀。一個女的,站在男人背後,高舉着雙手,右腕上戴着一個鐲子。他們的對面,是一個高大的巨人,披着長袍,頭髮亂蓬蓬地向天直豎着。看這樣子,似乎是一男一女跟一個巨人即將展開殊死搏鬥——”
我的眼角餘光,瞥見何東雷一直狐疑地向我望着,只能含混地說:“關伯,我不方便講話,回去再說吧。”
“小哥,這幅畫是刻在石頭上的,筆畫極其纖細,以我的經驗,尋常小刀無法做到,竟然像是激光雕刻出來的——”關伯仍在繼續說下去。
“關伯,我現在有事,回去再說。”我只能打斷他。
何東雷像只警惕的獵犬,我不想讓他將懷疑的觸角一直對着我,耽誤了抓獲真兇的機會。
剛剛收線,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一陣女孩子高跟鞋的聲音怯怯地響起來,實驗室裡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向電梯方向望去。
那是一個披着一頭柔軟金髮的年輕女孩子,手裡抱着一個沉甸甸的文件夾,略帶慌亂地向前走着,竟然來不及整理披散在額前的亂髮。
當她擡頭向實驗室裡看時,突然發現這麼多陌生男人的眼睛整齊地盯着她,越發慌手慌腳,文件夾脫手落地,發出“啪”的一聲巨響,隨即夾子裡的資料四散亂飛出來,落了一地。
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一下子愣住了,雙手捂着嘴,臉上露出驚駭莫名的表情。
幾個年輕的警察立刻搶出去,以“英雄救美”的灑脫姿勢,一邊低聲安慰她,一邊彎腰撿拾那些資料。
何東雷“哼”了一聲,倒揹着雙手,踱向另一面窗子。
我打賭,像他這樣冷漠乖戾的警察肯定不會有女朋友,哪個女孩子願意每天面對一大塊硬梆梆的堅冰呢?
“狄薇小姐,請到這邊來,資料交由他們收拾就好了。”楊燦大聲招呼那個女孩子。
我不屑於跟何東雷保持同樣的窗前站立的姿勢,向門口方向邁了幾步,恰好跟那個女孩子眼神相接。在她眼裡,蘊含着說不出的忐忑,特別是瞥到滿屋子血跡的時候,她更是像一隻誤入屠場的小鹿,只差沒有加速奔逃而去。
“是狄薇小姐嗎?我是沈南,樑醫生的朋友,咱們以前好像見過的,對不對?”我極力想打消她心裡的驚懼。樑舉死了,只有他的助手才能提供一切有用的資料,基於這一點,狄薇的地位變得極其重要而微妙。
“是的,沈先生,我見過您……樑醫生的死太可怕了,原諒我的失態……”她的臉頰上飛起兩團紅暈,蒼白的嘴脣也恢復了一點點血色。
狄薇是個中美混血兒,中英兩國語言都非常流利,是近五年來唯一一個讓樑舉覺得滿意的助手。
她有一雙靈活的大眼睛,睫毛又長又翹,五官特徵更偏向於華人血統,身材也是略顯嬌小,與人高馬大的美國女孩子絕不相同。
楊燦搓了搓手,擠出滿臉的笑容:“哦,沈先生與狄薇小姐熟識?這就好了,我們或者可以去隔壁談?那邊的小客廳環境稍微好一點……”
他是好意,並且很明顯是想先讓狄薇的情緒平靜下來,但這個友善的舉動竟然也遭到了何東雷的喝斥:“楊警官,我們是來辦案,不是拿着納稅人的錢滿世界泡妞的。看看你的手下,爲了一個女孩子就放下手邊的工作,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性?這裡我說了算,誰再胡亂發號施令的話,就請他先出去!”
楊燦的臉“唰”的紅了,接着一片慘白。
那些正在撿拾資料的警察不約而同地直起身,鬆開手掌,剛剛拿起的資料又全部落地,以這樣的無聲憤怒來抗議何東雷。
我寒着臉站着,想看看何東雷到底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楊燦用力搓了搓手,梗着脖子答應了一聲:“是,長官。”
港島警察部門一向採用軍事化管理,要求下屬對上級無條件服從,即使是明顯的錯誤指令也要執行。楊燦雖然憋氣鬱悶,卻也無可奈何。
直覺上,狄薇抱進來的資料都不會有用,因爲樑舉從來都不是一個按規矩辦事的人。很多時候,他視那些登記檔案爲垃圾,根本不會接觸,遑論提筆記錄什麼。
神秘事件應該從蹊徑處着手,若是遵循這些現場勘察的老路,肯定毫無意義。
何東雷大踏步地經過我的面前,走向狄薇,像一隻掌控了局面的老鷹要伸手去攫取可憐的小鳥一樣。
我向側面閃了一步,避開他的鋒芒,同時目光轉向靠窗的這面牆。從樑舉的死亡原因分析,應該是死於某種力大無比而又行動靈活的怪獸爪下。既是怪獸,那麼從電梯上下的可能性極小,所以要從窗戶和頂樓天台處着手。
如果我的思路正確的話,在天台應該能發現某些線索。
“狄薇小姐,昨天你見到樑舉的時候,他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對你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何東雷例行公事一樣的訊問,很標準但也很愚蠢。他對“怪人”樑舉不瞭解,以爲樑舉不過是大學裡的普通教授,一定遵循普通人的行爲準則。
我向楊燦使了個眼色,慢慢走出實驗室,折向右邊那個通向天台的步行梯出口。那裡有一扇沉重的綠色鐵門,被一把巨大的牛頭銅鎖牢牢鎖住。
楊燦跟出來,迅速靠近我,從口袋裡取出一串黃銅鑰匙:“沈先生,門鎖着,地上的灰塵痕跡表明,近一週內沒有任何人上過天台——鑰匙全在這裡。”
的確,靠近鐵門五步之內的臺階上,積着一層薄薄的塵土,那是從門扇底下的縫裡吹進來的。牛頭鎖上也落滿了塵土,完全是自然沉澱而成,沒有一個手印。
楊燦繼續解釋:“據校工講,天台上沒有任何值得檢查的人工設施,所以往往一個多月都不會有人使用這扇門。每次開鎖,幾乎都要先向裡面滴潤滑油,是個最讓人頭疼的差事。”
我沉思着點點頭,楊燦對於事件的表面分析頭頭是道,但這些理論性的東西只適合於記錄在刑偵報告上,對偵破樑舉的死因毫無用處。
殺人者是怪獸的話,自然不會使用電梯和這扇門。
若殺人者是人類,自然會在行兇後乘坐電梯離去,更不必開這扇門。我懷疑的目標是天台,而絕非這扇門。如果楊燦連這一點都不明白,多年的警隊歷練可真的是白過了。
我指向鐵門:“楊警官,我覺得,大家應該把注意力放到天台上,兇手可能是從窗子裡翻上天台,然後逃走。”
楊燦撓撓頭,大惑不解:“翻上天台?飛檐走壁的輕功?”
我微笑着:“我只是提個建議而已,是不是不方便開門?需要請示何警官?”
普通人都以爲“飛檐走壁”是電影裡掛着鋼絲、吊着威亞才能表演出來的動作,他們永遠都想不到,其實在二十一世紀的都市裡,不論是小小的港島還是龐大的紐約、倫敦、華盛頓、東京……都會有輕功高手出沒。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中永遠都不會缺少耐不住寂寞的高手。
“嘿嘿,是,我得請示何警官才能行動,不好意思。”楊燦尷尬地笑了。
我不動聲色:“好吧,我還有事,去請教一下何警官,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如果事事都要向上級請示才能做決斷,戰機早就貽誤殆盡了,還談什麼破案擒兇?我與其在這裡耽擱下去,不如回家,看看唐槍到底給我寄來的是什麼怪畫。
回到實驗室裡,何東雷與狄薇仍在一高一矮對站着,從他冷冰冰的臉上能夠猜到,狄薇根本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線索。
像樑舉那樣的人,只忠實於自己的學術研究,不會相信任何人,更不會把心裡的秘密告訴任何所謂的助手、朋友、上司或者學生。
“何警官,我真的一無所知,樑醫生什麼都不告訴我,而我只負責批改學生作業、帶學生們做初級試驗或者替他出席學術會議之類,其它的我都說了,就這麼多,相信我。”狄薇的聲音可憐兮兮的,像是被警察抓到的小偷。
何東雷咄咄逼人的態度,讓旁邊那些警察都很不滿,放慢了手裡的工作,不斷地斜眼瞟着他。柔弱的美女總是惹人疼惜的,這是人類社會的通則,放之四海而皆準。
“你是他的助手,一定對他的死因有所瞭解,再想想,再好好想想,他說的每一句話、接觸到的每一個人……”
何東雷在做最後的努力,只是這些官方語言顯得太過蒼白無力,讓我不得不對美國警察的辦案水平也產生了懷疑。
我在門框上敲了敲,禮貌地向何東雷點點頭:“何警官,我有事需要先走,可以嗎?”
其實自己心裡早打定主意,就算他不允許,我也懶得理他,掉頭就走。我是港島良好市民,當然有足夠的行動自由。
何東雷望了我一眼,擡起右手向我一指,立刻帶起一股勁風。很顯然,他剛剛的出手被我輕鬆化解,心裡很不服氣,還想顯露一次自己的武功。
“沈——”他只說了一個字,狄薇的身子隨着她的手勢搖晃了一下,直挺挺地向後倒下來。
我不假思索地向前滑步,張開左臂,攬住她的肩頭,同時身子下蹲,把她平放在地面上。旁邊的警察們發出一陣低呼,其中一個叫起來:“快送醫院,快送醫院……”
他或許忘記了,這裡就是醫院,而我和暈倒過去的都是醫生。
狄薇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呼吸非常微弱。我伸手探她的脈搏,跳動遲緩之極,應該是長期睡眠不足、精力損耗巨大導致的氣血兩虧現象。
楊燦跟在我身後,低聲叫着:“沈先生,她怎麼樣?沒事吧?”
我把右手拇指按在她的人中穴上,稍稍用力,感覺到她的神志正在清醒時,馬上借撩開她的頭髮之機,用“傳音入密”的絕頂功夫告訴她:“不要動,我送你離開。”
“傳音入密”與“腹語”都是內功修煉到極點時纔可能突破的語言障礙,相信何東雷與楊燦都不會注意到我的小小“詭計”。
狄薇的身子柔軟而輕盈,隔着合體的灰色西裝,我能清晰感受到她有一次短暫的顫慄。她聽懂了我的話,並且乖覺地繼續閉着眼睛,做出奄奄一息的樣子。
何東雷皺着眉冷笑:“沈先生,終於輪到你英雄救美了?”
他剛剛明明有機會搶先一步扶住狄薇,但卻沒有伸手,反而下意識地退縮了半步,好像正要跌倒的不是金髮美女,而是一條嘶嘶作響的毒蛇。
我仰起臉盯着他,淡淡地一笑:“樑醫生和狄薇小姐都算是我的朋友,要是都跟何警官這樣,見到朋友跌倒都不扶一把,那還算是人嗎?”
華人世界的紳士越來越少,沒想到連美國來的人都絲毫不帶紳士風度,如此下去,肯定會給彬彬有禮的歐洲人笑掉了大牙,“亞洲無紳士”這個冷笑話必定越傳越廣。
何東雷一怔,隔了兩秒鐘才醒悟過來我話裡帶的尖刺,下巴一挺,便要再次發作。
楊燦及時跳出來解圍,橫在我們中間:“何警官,既然狄薇小姐不舒服,能不能稍後再作筆錄,先由沈先生將她送去急救部門?”
這一次何東雷沒有反駁,揮了一下手臂,仍舊風聲虎虎:“好吧。”
我抱起狄薇走向電梯,楊燦快步跟隨,並且替我按了電梯的召喚鍵。
“沈先生,別怪罪何警官,大家都是當差的,都是爲混口飯吃罷了,僅僅職位高低不同而已。他這次來,據說肩上壓着五角大樓方面的特別任務,責任重大,所以就……呵呵呵呵,你是林局長的座上嘉賓,大人大量,千萬別……”
他跟隨林局長久了,偵破辦案的能力不見提升,這“笑彌陀”的功夫倒是學到了八成以上。
我緩緩搖頭:“沒事,你太多慮了,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楊燦誇張地大笑起來,拍着我的肩膀:“好好,沈先生夠爽快,怪不得林局長跟你一見如故呢!改天我作東,請你去吃海鮮——”
電梯到了,我跨進去,楊燦又殷勤地替我按鍵關門,並且向我揮手道別。
“狄薇小姐,可以醒來了!”我低頭提醒,電梯正在急速下落着,到處瀰漫着消毒藥水的味道,不過當她輕輕擡頭時,金髮上帶着的淡淡幽香,輕盈地充滿了我的鼻腔,煞是受用。
她的體重最多不超過四十公斤,即使是在華人女孩子裡,也是非常纖瘦的了,所以抱在懷裡一點都不覺得吃力。
“哦,對不起沈先生,我頭暈得厲害,麻煩你送我去教師宿舍區……”她仍舊閉着眼,長睫毛顫了顫,猶如黑天鵝優雅收緊的羽翼。
我試探着問:“你的身體非常虛弱,需要細心調養,最好是服一些安神補腦的溫和湯藥,難道自己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