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解藥給我,就不怕我再去害人?”許多年前,似乎有個少女也這樣問過。
他回答:“不怕,因爲我會用一輩子去看守你,讓你沒機會再害人!”
轉眼間已過了數年,往事早已消散如煙……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會輕信於人的少年了。
他淡淡一笑,說道:“怕,所以我只給了你五顆果實,份量只能讓人暈迷一天而已!”
今年夏天彷彿格外嚴熱,道路兩旁邊的樹木被炙熱的陽光烘烤,都無精打采地垂下枝葉。
禇荇坐在密不透風的轎子中,更是熱得難以忍受。因爲不敢讓別人看到,把轎簾遮擋的嚴嚴實實,毫不透風。
他不停的揮動着手中的撒金紅牙川扇,可依然汗流浹背,把新上身的懷素紗直裰都沁透了。家裡曲池風亭,珠簾涼榻,美人打扇,侍兒捧冰,何等愜意,此時悶在這個破轎子中自然忍受不得。
爲了低調行事,他並不敢用以往自己所乘那個寬敞的湘妃竹水晶簾大轎,只能窩在這個一點都不起眼的小轎裡。
他一邊拭汗一邊安慰自己:快了,只要今天把事情解決,以後就可以去京城生活了。到了京城他還怕什麼?表兄的根基都在那裡,他又不缺銀子,只要巴結好京城的高官,以後提了官職放外任弄個肥缺,又威風又有銀子拿,強如做個鹽商,連個小小的七品知縣都能拿捏他!
至於那些鬧事的刁民,不過多賠些燒埋銀子,反正處理好這件事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們還有膽量追到京城去不成?
禇荇覺得事情好像挺容易就能解決的,主要是找蒲嘯原談談壓低鹽價的事情,到時把鄰縣也納入囊中,利潤可就大了!
提到銀子禇荇就覺得神清氣爽,似乎連暑熱都忘記了。又想到自己要上京,可家裡一大堆姬妾不能都帶去,又左右爲難起來。
小十五、小十六這對雙胞胎姊妹花是新納的,嬌嫩新鮮自然是要帶在身邊的。小十一是金陵名妓,善戲謔秉風月,詩詞歌賦樣樣都行,到時春遊泛舟之帶在身邊定能出盡風頭。給他生了兒子的八姨娘也不能留在家裡,他得把兒子帶在身邊照看。萬一家裡那隻母老虎對她們母子下手可就得不償失了!納了這麼多妾氏,也就小八爭氣給他生了個兒子。
燕地出美女,嘗夠了江南的婉約溫柔,他又垂涎北方佳麗的明豔爽利……就像表兄納的那個妾氏,嬌媚無比又英姿傲然,堪比綠珠紅拂。表兄貴爲閣老都喜歡這樣的脂胭烈馬,想來牀第間必然樂趣非凡……
他正胡思亂想,轎子已經停住了。貼身護衛隔着轎簾低聲說道:“老爺,到地方了。”
禇荇忙把竹笠扣在頭上,走下轎子。轎子擡到縣衙西側便門,這裡人走動得少還算安靜。
門口早已站了兩個腰繫紅帛的皁吏,禇荇邁步進門,身後八個黑衣護衛也要跟進去,卻被鍾實攔住。
鍾實含笑低聲道:“禇爺,此事還是機密些好。您這些護衛太顯眼,萬一被縣衙的雜役看到傳了出去這案子就結不成了!”
禇荇微微遲疑,鍾實又說:“有我在這裡伺候禇爺呢,你們都退到前面的小巷子裡候着,到時禇爺出門再過來接。”
說罷挽着禇荇進了門,身後的皁吏把大門“咣”地一聲關上了,禇荇的心中微微有些不寧。
鍾實領着他穿過層層廳堂來到二堂旁邊的小耳房中,蒲嘯原正端坐在那裡等他。
蒲嘯原一見禇荇來了,忙起身滿面春風的相攜入室,落座獻茶,禇荇的心這才落回肚子裡。
蒲嘯原含笑說道:“這是劍南的玉葉長春茶,禇五爺請嚐嚐。”
禇荇飲了一口覺得味道濃郁,還如如平日裡喝的家常茶葉,嘴上卻說好茶,好茶!
他心中有事,哪有閒心品茶閒談。放下茶盞便開門見山的問道:“蒲大人有何妙記可使在下安然脫身?”
蒲嘯原清冷的目光盯着禇荇,平靜地說:“有,就是……從實招來!”
“什……什麼?”禇荇覺得他一定是幻聽!實話實話他還不死定了!?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爲。這些年你自己所作的惡行難道不敢認麼?”
禇荇猛地站起來,他知道他上當了!這個該死的蒲嘯原根本就沒想跟自己“合作”。一招引蛇出洞,把自己調到縣衙,就是爲了治自己於死地!
他臉色鐵青,奔向門口從袖中掏出一支響箭猛地射向空中。
尖厲的聲音穿入雲宵,驚醒正無聊地靠在巷子裡的車邊打瞌睡的鄭三刀。他忙大喝道:“不好了,老爺出事了!大家抄傢伙!”
同行的人都是江湖上有名號的悍匪強梁,跟着褚荇就是圖禇荇給銀子暢快,比過刀口舔血的日子從容得多。
禇荇也不是白癡,手腕上經常繃着袖珍響箭,若有事情一拉機括,響箭入天,護衛們自然會來保護他的。
當鄭三刀率着衆人衝到門口,突然從牆上射下一支冷箭,鄭三刀身手果然敏捷,舉手中的大刀阻擋住攻擊。箭簇撞擊在刀身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擡起頭卻不由得吸了口冷氣,只見屋檐上冒出無數公人,手中的箭拉滿弦支支對着他們。一個年青的公人腳踩檐脊,手中握着長劍,正冷冷的注視他們。
這人正是魏澤釗,他以劍相指揚聲說道:“把武器放下,不許妄動!否則手中的毒箭不認人!”
“毒箭?!”鄭三刀等人聽了都大吃一驚。
鄭三刀也算老江湖,低頭瞄向那隻白羽箭,陽光下箭簇閃着幽藍的光芒,的確沒有說謊,真是淬了毒的!
大家互相看着,不敢輕舉妄動,不過卻也不願放下手中武器,一時間兩方就這樣僵持住了。
魏澤釗卻未讓手下人動手,而是選擇了攻心爲上:“幾位聽我一言!百姓們告的是禇荇,我們大人也只爲了把疑犯緝拿歸案,其餘人等不在狀告之列,概不追究!除非有人想以身試法,強攻縣衙,劫掠人犯,就是犯了謀反的大罪,休怪我等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