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前腳剛剛走出落羽宮,向陽緊跟着腳步如飛一樣朝着自己臥房走去。身後侍衛都跟不上她,地面微小的砂礫顫抖一下,輕跳到向陽精緻的繡花鞋上。
“我的貓呢?”她質問在場侍衛。問出這話的理由自然不僅僅是看自己愛貓的安危,還想要侍衛說一個究竟,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到底經歷了什麼。
可是侍衛並沒有會意,把白彥剛剛告訴自己的那一套重新講了一遍。
向陽心煩的很,她就是想知道有什麼奇怪的人出沒,不用講述一個擺在眼前的事實。她厲喝一聲“都給我站在這裡不要進來,一隻貓你們都看不好,本公主哪天晚上被人殺了,你們是不是要等三天後才反應過來。全部下去領罪。”
侍衛大驚,今天之事怎麼和他們有關,明明公主回來後覺得心煩,讓所有侍衛和侍女都撤她的臥房。愛貓每天都會出來曬太陽,今天公主難得不在房中,說不定是貓見不到主人心急,才跳了進去。他們並沒有失職。
但看着向陽公主難消的慍色,加上這種事情不能理論,公主說一就是一,說三不能講二,這是規矩“趕緊,排隊去領罰,日後不能如此失職,都要提高警惕。”
向陽公主衝進房間。門“哐堂”一聲碰撞在一起,門栓自己落下,把向陽一個人隔離在剛剛經歷狼藉的房間中。
地面上價值上千銀兩的夜光浮雕杯碎成的渣,卻完全不能讓向陽心動。她拉開抽屜,映入眼簾的皮質封面如同慈母帶着老繭的手掌,拂過她受到萬般驚嚇的心臟。
她把本子從抽屜中拿出來,抱在懷中,墨香灌入脾肺。所有東西都可以丟,但是這個萬萬不可。把本子重新放回,鎖子合上,用手拉了兩三次。才舒緩了一口氣。
她不能不去想,究竟是誰把貓扔到自己房間中,演了這出大戲。
此時此刻的白彥躲在地下書房,今日不知道婆婆去了什麼地方,沒有給她佈置抄寫任務。大把的時間留給她自己,等着去探尋着一排排書架裡的秘密。
一隻手抱着《說文解字》,另一隻手抱着十幾個竹簡,已經到了要坍塌的地步。她迫切的想知道,那些符號究竟是什麼時期哪一個國家的文字。彷彿這些對她尤爲重要,卻說不上爲什麼重要。
她瘋狂的把竹簡從書架上取下來,攤開看一眼標題,隨後癱在一邊。手邊漸漸壘砌一個小山丘,忘我的搜尋卻看不到結果。那些神秘的符號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個文獻中,乃至是甲骨文上。
它們在歷史長河已經澆灌過的土壤中還未開花,更未結果。只出現在向陽公主的記憶力,那是它們在這個年代留下的唯一的錯誤痕跡。
任憑白彥怎麼尋找都是徒勞無功。
“倒是不如先記下來再說。”腦海中影像已經開始模糊,白彥不想忘掉這些,就算書中找不到,肯定也有經歷滄桑的老人對這些有記憶。日後若是能遊離四方,一問便知。
她攤開紙筆,揮手就劃出一個六邊形,每一個角上伸出來一條豎線,有的豎線另一端畫着一個圓圈。像這樣相似的東西一頁上還有十幾個,不可能一一記下,只要留一個概念就好。
“你在做什麼,爲什麼把這裡弄的如此混亂。”老人怒不可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轉身對上衝冠眥裂的面孔,白彥一下啞了聲。這個老人扭住白彥的耳朵把她從地上拽起來。
“疼疼疼,奶奶我錯了,疼。”她偏頭順着力,生怕一會奶奶的手中就提着一個鮮紅的耳朵,還有餘溫不散。
“你個小崽子,你知不知道這些竹簡是不能糟蹋的。”老人罵道,她不是在質疑白彥究竟在書中尋找什麼,而是心疼這遍地圖書。
“你知道這些竹簡上的字都是人一筆一劃刻上去的,隨着時間流逝,遲早會被磨平,若是不盡力保護,這些潛藏前人智慧的載物,很快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聲音更加嚴厲,可見不是一般生氣。
這輩子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保護這些書籍,曾經落羽宮的大火,她用軀體頂在門上,不斷用一盆盆的涼水潑,保證不會有火星跌落下來,讓這裡的書毀於一旦。
向陽公主沒有來之前,這裡還曾經鬧過水災,有一半書泡在水中,自己都模糊了。老人家就全部抱出去,癱在陽光之下曬乾,把所有模糊的文字一筆一筆的複寫出來。用了整整四年時間。她對知識的尊敬可以說不亞於對天子的尊敬。
每一個朝代都會有興旺的時刻,最後也會有落寞的一天。經歷前朝混亂,目睹亂臣賊子四起時候的民不聊生。那些往事都被記載在書中供後人警醒。怎能讓一個小屁孩在這裡糟蹋。
“我我我,馬上就收拾好。”白彥從心底覺得奶奶說的十分在理。曾經自己只是一個在河畔洗衣服的農家姑娘,心中對於書籍也是充滿敬畏之心。溜到學堂看見他們手中的竹簡,都要羨慕好一陣,如今怎麼能夠糟蹋這些寶貝。
老人家見好就收,放開白彥的耳朵。彎着佝僂厲害的後背,一件件撿起地上散亂的竹簡,放到白彥手中。
“你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老人家突然開口問。
“沒有啊,我就是想要多看看,但是沒有想到弄得這麼亂。”雖然感覺奶奶是一個很好的詢問對象,但是誰知道她和公主走的有多近,白彥萬萬不可隨便開口。
兩人陷入了沉默,只有偶爾竹簡碰撞之後馬上傳來的一聲拍打,白彥短促的呼痛。手下更加輕柔,整個房間就是一隻老鼠小心走過都能被發現。
“黃橙,我讓你查的事情半天過去了,什麼結果。”向陽公主還在生中午的氣,溫潤小貓咪慵懶的閉着眼睛,擺明它是無辜的,若是能說話,現在它肯定會撒嬌貼在向陽臉上說自己被冤枉的好慘。
“公主殿下具體的情況我問了,當時這裡根本就沒有人路過,也絕對不會有人闖入。您反覆叮囑過的地點都加強了戒衛,無人看到有其他外人進來。”
“那你的意思——”她聲音提高了一點,手貼在自己貓咪的背上“是糰子乾的。”
黃橙渾身一抖,這事不是擺明了嗎?但是那隻貓吃的東西可是比人都好,自己說是公主的愛貓整出來的亂子,貓註定不會有是,倒是自己會不會被盛怒中的公主踢出去。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就算是您愛貓乾的,它也是無知者無罪。”
“喵嗚。”一雙顏色不同的玻璃珠子對上黃橙黑色眼眸,露出尖牙,要是再不好好說,用不着公主動手,這個貓先會上去撓她一爪子。
“我我我,奴婢的意思就是,公主殿下,時間不夠,我回頭在仔細查查,看看宮中有沒有人在那個時間來過這裡。”黃橙換了一個音。
向陽公主沒有回話,任憑她跪在地上。今天一天時間經歷的事情未免太多了,她有幾分睏倦,懶得說話。
想到白天時候的小木屋,還有白彥的表現,以及皇上今天對元吉的態度。長出一口氣,仰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不用了,這件事情,你先放放,你把白彥叫過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她交代。”
是時候了,放白彥出去把不想幹的人全部除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