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來,白彥並不接見使臣,也不舉辦大型宴會。只是每日邀請使臣進宮,命令御膳房準備燕國各地珍奇食材,再召集幾個和陳家世代交好,經久不衰的權貴家族掌門人,共飲幾杯酒。
打着品鑑美食,飯後茶話的名義,款待使臣的同時,也保證身邊所有人都是自己人。
使臣即使想要公然和白彥對抗,揭她老底,也是徒勞。
白彥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從來不知道邊境七個郡縣被冒名攻佔的事,也並不明白,秦月明是何方神聖。她扮演着純良無知的皇后,替皇上分憂的好大臣。
未見忠心,到是虛情假意氾濫。縱然每個人都清楚,可心照不宣是規矩,只好陪着笑臉,說着不着邊際天涯海角的傳說,用打趣虛度光陰。
被安排在角落的畫師時刻不停,記錄着幾位使臣的外貌特點。
“張將軍,這些人中你認識幾個。”
白彥整理手中畫像,每張畫卷都栩栩如生,城中天才畫師,畫了整整三天三夜,不休不眠將五位重要使臣的畫像盡數還原。細緻到每根髮絲,讓白彥現在有機會在深夜,對照着書本里籠統記載,分辨這些人的身份。
畫紙被掛在御書房的牆上,一字排開。白彥右手捧着記載不全的竹簡,左手背在身後,動作瀟灑,全力思考對照幾位使臣身份。
狼煙國向來神秘,這些使臣又是他們核心成員,想要猜中來頭不是容易的事。
“攝政王,這些人肌肉發達,手掌粗糙,皮膚極差。必定是武將出生,常年在外行軍打仗,肯定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蒼老。應該在更年輕的人中找。”
“我知道,只是,這資料上寫了和沒寫一樣,誰不是兩隻眼睛一張嘴,對外貌這樣描寫,是哪個蠢貨應付差事!”
白彥嘴上罵道,手指點在正中央畫像的人左臉上“這有黑痣的怕是很難弄錯,應該是哈努目”
張將軍湊上前查看資料。這個哈努目他到是有所耳聞,只是戰場上從未相見。
“哈努目是紀狼帝的親舅舅,也有不死戰神之稱。他從不上前線,只在後方指揮,唯一出現過一次,是我軍佔了上風,他逆勢迴天,硬是將局面扭轉過來。這個人是真的能打,武功好,還精通謀略。”
白彥伸手摘下畫像,撇在腳邊。管他何方神聖,到底多厲害,既然是敵人,再強大也要打敗他,她不需要懷着崇拜之心面對敵人。“哈努目。”
“派人盯緊點他,還有那天和使臣一起進城的那個女子,也要時刻看着。”
“你有什麼打算了?”
“俗套的打算。與其我在這兒坐以待斃,還不如主動出擊,拔得頭籌。”
知道這哈努目的身份,再次設宴白彥更有底氣,特意邀請常年在外征戰的元將軍參加晚宴。
白彥自己也不再裹着這黯淡無光的灰色官服,反而選取最亮眼的桃紅色禮服,搭配金銀祥雲刺繡和雪貂毛領披肩,頭戴極其誇張昂貴的純金鏤空鳳冠。棕紅色眼線微揚上翹,又選取和禮服顏色近乎相同的口脂點染脣間,將自身膚色襯托的更加白皙,絲毫不掩蓋自身嫵媚氣質。
昨日尚且樸素的攝政王今日便化身妖嬈妖精,難免不讓人大跌眼鏡。哈努目眼神發直許久,纔回神捧杯獻酒“攝政王大人今日格外動人。”
“平時政務繁忙,我也懶得打扮,只穿官服,讓幾位使臣見笑了。來人,表演準備好的歌舞。”
屈肘,輕垂手腕撐住下巴,白彥眼神迷離,似乎有幾分睏倦,順手將帶着晶瑩水珠的紫葡萄放入櫻桃小口中。這世間有句話說得雖然不公平,但是挺有道理,男人要征服世界,女人只要征服男人就站在了食物鏈最領頭。
白彥從不會把自己美貌當做負擔,並且在必要之時將其發揮得淋漓盡致,她攪亂燕王心神,換來上國女官的稱號。駐足燕彤心頭,擁有攝政王的權勢和皇后的地位。美貌是她的附加,祝她更輕易攀上高峰。
天下沒有男人不喜歡漂亮女人,而且越有權勢的男人就越放蕩。這個哈努目一看就是一臉癡漢相,資料上說他妻妾衆多,還有不少是從燕國邊境抓去的美人。這樣的男人看到美女怕是馬上魂不守舍,瞬間舉手投降。
歌舞飄蕩在殿堂上,爲首最美的那個姑娘,不是別人,偏偏就是那個小妖精飛露。元吉栽在她身上,就連清雅的秦月明,情場失意之時都差點栽上去。這樣的女人,說不是狐狸精轉世都怕人信。
雙袖飄轉,拂面而過,巴掌大的精緻臉蛋上將分千萬種,柔情似水演繹到淋漓盡致。哈努目眼神順着她走,早就收不回來。
白彥斜眼看了一眼,隨口說道“我本就是女子,忘了你們男人愛好美女,前幾日是我考慮不周,未準備歌舞,今日給使臣大人,全部補上。”
“這姑娘舞跳得極好,連我看了都佩服呢。使臣大人覺得如何?”
哈努目果然顧不上搭話,隨便應道“大人考慮的周到。”
見他沉醉於此,白彥輕笑着飲下酒。給元將軍使了個眼色。
歌曲中,輕盈舞步隨最後餘響緩緩停下。飛露轉身只留纖細背影,準備退場,哈努目幾次想張口,卻硬是嚥下。白彥輕笑出聲,好像在笑他的靦腆,打趣的說道“飛露,過來,陪使臣大人喝幾杯酒。”
“謝攝政王成全。燕國姑娘果然是這般美麗,個個都同仙女一般,體態輕盈,溫柔善良。”
飛露倒滿酒杯,眨巴着水亮眼睛,像是安靜的小鹿,也不靠近哈努目,帶着少女青澀,欲說還休。“大人。”將酒杯舉過眉心,小聲呼喚。
“使臣大人謬讚了,我倒是知道狼煙國也有聞名於世的美男子,只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能否哪日領略下絕世容顏。”
不知叫什麼名字?哈努目心中偷笑,這攝政王裝得可是足夠好,能把相愛之人說得形同陌路。
“他是我皇收養的六皇子,名爲秦月明,生的確實清秀好看。”
“秦月明——嗷,早有耳聞。”
在場權貴無一不清楚秦月明長什麼樣,和白彥到底什麼關係。只不過,他只要不在腦門上貼上自己名字,堂堂正正站出來承認,這就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們都會默認不認識此人。
當今皇上如此,元將軍如此,各大世家亦是如此,他們擁有強大的話語權卻肯保密,爲白彥演戲,這就是對她絕對的支持和信任。
哈努目掃視周圍人眼睛,一時啞言。身爲燕國皇后,能堂堂正正談論其他男人,周圍大臣還毫不在意。僅僅這點,就足夠說明這小鳳凰的地位已經足夠高,如紀狼帝猜測,不僅得到新皇恩寵那麼簡單,早已準備好問鼎皇權。
這時出手把她推下去,留下一個被支開的無用皇上,他們狼煙的大業必成。
哈努目輕輕點頭,手在飛露肩頭輕拍“攝政王大人既然都提到了,那在下也不妨奉告,這次我們前來燕都,也是爲了您口中這位美男子。他實際上是燕國的叛徒,安插進來的間諜,我們打算將他交換於燕國,以此表示兩國交好的忠心。”
他們都已經知道對方的招數和底牌,只是如今哈努目和白彥都在賭,秦月明會不會爲她母親現身。秦月明在親情與愛情之間究竟會如何選擇。
他們終於如數相告所有打算,如白彥之前猜想那樣,一字不差。
兩人同時拿起酒杯,露出完全相似心知肚明又帶着狡詐和挑釁的笑容,直視對方瞳孔,在這無聲的賭注上簽字畫押,仰頭,帶着契約將酒徹底飲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