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梳洗的時候，門鈴響了，三五下梳洗完畢出來開門。滿臉笑容的高原站在門前道：“許書記回來了，請你過去吃飯。”
許南下就住在隔壁一間看上去相對樸實的房間，真要說風格不同的話，這房間裡主要的擺設都是一些古舊的木製品，客廳中間一張小圓茶几和四張藤椅，跟這個大房間有點格格不入的意思。
坐在藤椅上的許南下放下手裡的文件，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道：“國華來了，高原泡茶。”
王國華道了謝謝，安靜的坐在對面。服務眼送來熱毛巾，三人擦臉之後退下。許南下一臉疲憊的樣子，笑了笑道：“覺得這裡怎麼樣？”
王國華微微沉吟道：“不好說，覺得有點不正常。”
許南下笑了笑，掃了高原一眼。高原這才微微挺直腰桿道：“越山度假村，一直貴省委直屬，言主任是副廳級的編制。前兩年，政協會議上就有人表示要把越山度假村對外營業，不然就是浪費資源。爲了保養度假村，省委每年都要投入上千萬元。昨天許書記去政協轉了轉，又有人提出這個問題來。”
高原看似在不經意的說完，許南下咳嗽一聲道：“國華，飛揚在外面的投資，一共賺了多少？”許南下這個很突然的問題，王國華沒有任何的準備。看上去似乎很難把這個問題跟高原說的話結合起來，王國華猶豫了那麼一下才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據說是幾十個億，飛揚現在跟米國人合作，搞了一家金融信託投資公司。”說到這裡，王國華突然想起言主任對自己的殷勤，不由暗想是不是跟度假村的前途有關係？看來言主任是誤會了，認爲自己是來接掌度假村的金主
。
“有人說度假村是特權的象徵，你怎麼看？”話題轉移的很快，完全是一種誇張的跳躍思維，許南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語氣也顯得波瀾不驚，似乎這個事情跟他沒關係。
“我不認爲度假村跟特權有什麼直接的聯繫，度假村的存在只能跟您的需要掛鉤，您認爲應該存在，它就該存在。說句不厚道的話，前任省委書記在任十年間，難道就沒人提出開放度假村的問題麼？我的結論是肯定有！”
許南下微微耷拉着眼睛，盯着面前的茶杯裡一根根如槍沉底的茶葉看。茶很香，茶水碧綠，看着就有喝一口的衝動。王國華端起茶杯，輕輕的嗅了一口香氣，慢慢的嚐了一口。
不等王國華仔細品嚐箇中滋味，許南下已經擡頭，一擺手道：“吃飯。”王國華知道許南下在瞬間做了決斷，這是一個很有魄力的省委書記，也是一個面臨挑戰的省委書記。
飯後許南下沒有留王國華的意思，高原把王國華送到隔壁沒有走的意思，而是坐在對面。服務員及時的出現問要喝點什麼，王國華還是要了一杯水，高原亦然。
“情況很複雜！現在叫的最響的就是省委常委越州市委書記林拱。”高原的開場白不是無的放矢，肯定是許南下有所交代的產物。
“哦？”王國華不動聲色，擺出聆聽的姿態，等着高原繼續說，實則心裡已經在捉摸，高原奉命跟自己說這些，究竟存了什麼目的。
“前任省委尹書記在任一屆，省城裡流行一句話叫做‘省委政令不出大院門，出了大院門沒人當真’，知道許書記爲什麼住這裡麼？那是因爲這度假村直接對省委書記負責。”高原的話說到這個份上，王國華總算是聽出一點味道來了。許南下可不是甘心受制於人的主，必然是要做點事情來扭轉局面的。
“許書記希望我做點什麼？”王國華這時候不能退後半步，必須迎上前。
“紅杉市委書記苗雲東是省長苗晗的堂弟。”說罷高原笑了笑，王國華沉重的點點頭，許南下還是真的看的起自己啊。
“好了，我該回去了。要是無聊的話，一樓有娛樂設施，想玩什麼都有。”高原笑着站起離開，王國華搖頭苦笑道：“沒有別的可談了？”高原笑了笑，擺擺手轉身走了。王國華送到門口，摸着刮的精光的下巴，還是有點想不明白高原奉命說這些後面藏着的一些東西。
既然要自己對付苗雲東，爲何不多給一些情報，甚至給出一個大致方向來，說的都是一些點到爲止的話，這工作可不好開展啊。王國華決定下去走一走，順便整理一下思路。剛走到電梯跟前，服務員小董出現了，這一次沒穿工作服，穿了一條褲子加襯衣，挎個坤包，兩條長腿的比例醒目的緊。
“您這是要上哪？”電梯裡小董主動搭訕，王國華看她一眼淡淡道：“隨便走走，你下班了？”小董點點頭道：“嗯，我家就住附近。”
信步在小徑上走着，身後傳來清脆的高跟鞋接觸地面發出的聲音，王國華本能的回頭，小董推着自行車追了上來。“您要出去麼？我給您叫車。”
“不必了！我就在裡頭隨便走走。”王國華擺擺手，小董多少有點失望的哦一聲道：“那我先回去了。”說着上了自行車，蹬着走遠了。王國華繼續往前走，沒一會身後來了一輛奧迪車，站路邊躲避時車停下，露出言主任的腦袋道：“王先生這是要上哪？需要派車麼？”
“我就在裡面隨便走走
。”王國華笑了笑，擺擺手，言主任回了一個笑容，車子開走。
我就是一個處級幹部啊，你們這麼幹壓力很大啊！滿臉的苦笑，王國華信步往回走的時候想明白了一個事情。這個言主任，看來是不希望這裡對外開放的。同樣，許南下也需要這麼一個地方的存在。有鑑於此，越山度假村被人拿來說事，無疑是對許南下的一種挑戰。
黨政一把手之間的鬥爭從來都是存在的，關鍵是作爲市長怎麼跟書記鬥，這一門學問王國華不熟練啊。王國華可以肯定，自己要去面對的這個市委書記苗雲東，肯定不是善類。作爲一個後來者還是副班長，如何跟班長打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役呢？市長可是管行政抓經濟的，從某個意義上來說，苗雲東要壓制自己，不會僅僅從人事上入手。
不自覺的，王國華有轉回了電梯前，上樓回了房間。
隔壁的房間裡，許南下面色凝重，高原站在邊上，處理完幾分文件交給高原後，許南下揉了揉腦門道：“他什麼反應？”高原據實回答：“似乎，有點沉重。您問什麼不直接點名明遠國際化工集團呢？這樣一來，王國華也能有的放矢。”
許南下搖頭，語重心長道：“高原，你以後也有外放的一天，主政一方者最忌諱的就是做算盤珠子，撥一下動一下。再說了，王國華去了如果直接奔着目標去，容易打草驚蛇。”許南下還有些話沒說，那就是要考驗一下王國華髮現問題的能力。
這時候電話響了，高原接了之後按住話筒道：“是南方，他想拜見一下您。”
“先推了。”許南下沒有絲毫猶豫，說完站起走到窗前，叉腰望着窗外，湖面上燈光的倒影點點，波光粼粼。
一早起來王國華便收拾好行李，準備悄悄的離開越山度假村。不想在大門口等出租的時候，言主任的奧迪車又出現了。
“您這是上哪？”言主任笑容可掬的。王國華驚訝於這傢伙的無處不在，保持着笑容道：“去長途車站，”言主任立刻道：“我送你。”上車的時候，言主任又道：“王先生，越州車站很亂，我還是派車送您去目的地吧。”
王國華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看的言主任表情有點怪異的時候才笑道：“好啊，不過這輛車不方便。”言主任立刻點頭道：“您放心，我可以安排別的車。”
王國華笑容收起，慢悠悠的說道：“許書記的意思，越山度假村很有存在的必要。”王國華突然意識到，許南下爲啥不安排自己住別的地方？越州的五星級賓館不知道多少，就爲了跟自己吃一頓飯？然後讓高原跟自己說一些點到爲止的話麼？
果然，聽了王國華的話，言主任臉上閃過一道喜悅，很快就低聲道：“許書記能理解我們這些做服務工作的苦衷，我很感激。”
“對了，言主任是哪裡人？”王國華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言主任道：“我是紅杉市人，歸東江市轄區。”這一刻，王國華突然明白了很多，比如高原的那些做派。
“這就巧了，我正好要去紅杉市上任！新任市長！”王國華說完便帶着微笑看過來，言主任猛的一愣，隨即臉上掛滿笑容道：“原來是父母官，真是太巧了。我弟弟在市公安局工作，副局長。以後還要王市長多多關照。”
王國華微微一笑道：“好說！”這一刻，王國華心中暗暗叫了一聲，僥倖！許南下真是老殲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