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風的開場白已經很說明問題了，曾澤光臉色微微一變，看了看王國華道：“國華，我有點話跟李市長說。”
王國華心知肚明，這就是要同意口徑了。眼下正值兩人向上的節骨眼上，兩人的心思不難琢磨。王國華對此表示理解，出來扶着萬善和的家屬道：“阿姨，我送你去醫院吧，市委領導們一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王國華多少有點無奈，終究是年後要調走的人，這個時候往渾水裡趟不明智。不管怎麼說，曾澤光和李逸風都會拿出一個對大家都有利的處理辦法，平衡是必須的。
萬善和的情況暫時穩定了，但是沒有度過危險期。市委書記的秘書親自坐鎮，人有是市長助理送來的，整個醫院都被這個事情震動了。王國華可以想見，如果不是因爲自己的緣故，這個事情可能就要被無聲無息的遮掩下去。類似這樣的事情，過去有，現在有，將來還有。
楚楚一直默默的陪着王國華，一直到離開醫院時楚楚纔對一臉疲倦的王國華道：“你這官當的有意思麼？不如來幫做生意吧，我把總經理給你當。”
王國華衝她翻了翻眼睛道：“還是算了，我做買賣，那是賣花生米都要自己當老闆的。”
楚楚笑着湊近了，小嘴湊在耳邊低聲道：“那更好啊，我給你當老闆娘好不好？”
王國華渾身一顫，不是因爲這話，而是因爲這個女人湊近之後，一股淡淡不屬於香水的幽香悄無聲息的包圍過來，口中吐出的熱氣讓耳朵不自覺的發麻，進而蔓延到全身。
王國華悄悄的拉開一點距離，故作鎮靜淡淡道：“我還是捧着鐵飯碗吧！”
“沒勁！”楚楚輕輕的嘀咕一聲，哼着一個不知名的小調子上了車，王國華這才徹底的鬆了一口氣，楚楚的殺傷力根本就不是男人可以抗拒的。剛纔那一瞬間，王國華甚至覺得自己渾身都僵硬了，這個女人的魅力真的太兇殘了。
“那個事情，你就不管了麼？”楚楚從車上探頭問了一句，王國華笑着搖搖頭道：“接下來的事情我管不上了！”說完王國華想了想，從口袋裡摸出錢包，又走到楚楚跟前道：“把錢都交出來。”
楚楚聽了心中微微一動，知道他想做啥，嘀咕道：“搶劫啊！”說着老實的把自己的包遞過來道：“記得留點錢吃飯和住店。”
王國華拿着兩人全部的現金，大概有三四千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遞給楚楚道：“你去吧，我不方便去。”
楚楚接過錢道：“真複雜，你們這些人，沒一個單純的。”拿着錢楚楚走了，王國華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苦澀的想，單純的人能混體制內麼？除非你不想上進，否則後果只能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說的難聽一點，單純的後果是被人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楚楚回來時眼睛紅紅的，王國華能猜到她遭遇了什麼。尋常百姓生活在社會最底層，類似這樣的事情，楚楚估計以前沒見過。
“當官的都是混蛋，要是在軍隊裡，一定讓外公槍斃了。”楚楚的情緒不高，說了一句就上車。王國華開車在前，來到山城賓館開好房間。王國華告辭要走，楚楚怒道：“喂，你還沒管我晚飯呢。”
王國華掏掏口袋，只有三十三塊，看見這個數字就唱道：“我的口袋，只有三十三塊。”
楚楚氣的擡腳就踹，王國華也不躲，結果楚楚自己收了回去，罵道：“你這個人，怎麼一點都不熱血，發生這種事情，你就該一管到底。你倒好，還有閒心唱歌。”
王國華聽了微微嘆息道：“熱血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有時候還可能造成更壞的結果。比如這個事情，首先不是在我的職權範圍內，其次一旦鬧大了，對萬善和這個家庭而言，未必能落到多少實惠。相反，如果這個事情能夠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一些人出於某種心態，還會給萬善和一家更多的實惠。”
楚楚聽的是啞口無言，在她看來，這個解釋實在是荒唐的可以。可是楚楚心裡又很快明白過來，王國華說的有道理。站在原地楚楚糾結着，王國華看着她低頭苦思的表情，皺眉的樣子帶着一股強烈的古典之美，如同戲臺上的崑曲的花旦，忍不住上前輕輕抓住她的手道：“走吧，出去吃飯，我請你吃三塊錢一碗的蓋澆飯。我想一想啊，出門往東走五十米的樣子，有一家蓋澆飯很不錯，他那的骨頭湯熬的很正宗。”
楚楚意外的乖巧，任由王國華牽着手出門來，兩人就這麼走到排擋。王國華鬆開手的時候，楚楚多少有點不捨的看看他。不想王國華正好看過來，還把手舉在鼻子前嗅了一下道：“好香，抹的什麼香水兒？”
“瞎說，人家從不用香水。小時候外公最討厭香水了。”楚楚的心裡盪漾起一股甜蜜，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堅硬的心給撬出了一道縫隙。
簡單的蓋澆飯加骨頭湯，楚楚吃的卻很香。這種女孩似乎不屬於這種地方，所以王國華無辜的給一道一道鄙夷的目光淹沒。半個小時的功夫，是個男人都會看楚楚一眼，即便是女人也會羨慕的瞄一下，個別女的然後找一找身體某個部位的優勢，小小的滿足一下自己。
晚飯之後，沿着馬路兩人並排閒逛，楚楚的心情不錯，難得有這麼一個好聽衆，於是把自己的事情從有記憶開始，跟王國華慢慢的道來。楚楚並沒有意識到，其實她是受了劉玲的影響，前車之鑑就是因爲對雙方的具體情況互相的坦誠。
“都是我再說，嘴巴都說累了，你說說你吧。”楚楚突然轉移了話題，王國華啊了一聲，剛纔其實有點走神了。心裡還掛記着萬善和的事情呢，嘴上說的好，心裡卻無法放棄。
“我啊？我小時候絕對不是一個好孩子，用我媽媽的話來說，一鬆手就得惹禍。不是攆鄰家正在下蛋的雞，就是打了隔壁家的狗。呵呵，家裡就一個男孩，農村重男輕女的觀念重，小時候老欺負姐姐。姐姐總讓着我，還慣着我。家裡有什麼好吃的，肯定是我的。我記得，小時候姐姐穿的衣服，都是媽媽的舊衣服改的。現在想起來，那時候家裡雖然窮點，但卻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時候。”
楚楚聽着搖搖頭道：“不對吧？大學四年，你比誰都老實啊？”
王國華聽了沉重的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想知道我爲什麼發生變化麼？”楚楚點點頭道：“當然！”
王國華道：“事情發生在初二那年，那時候我成績一般，整天就知道玩。又一次玩大了，從山上滾了下來，把兩條腿摔斷了，身上還颳了那麼大一個口子，渾身血淋淋的可嚇人了。送到醫院，把家裡的一點錢全給摺進去了都不夠。那時候姐姐還沒嫁人，爲了給我湊錢治傷，我姐姐偷偷瞞着父母去賣血。你說我當時傻不傻，居然整天還樂呵呵的，一直到有一次我發現姐姐口袋裡的獻血單我才知道。”
楚楚吃驚的捂着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些。王國華說到這裡，默默的低頭點菸。楚楚看着他有點笨拙的樣子，忍不住過來輕輕的挽着他的手，低聲道：“不說這些了。”
王國華淡淡道：“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明白一個道理，男人在一個家庭裡，意味着責任兩個字。再後來遇見了一個好老師，他跟我說了一句話，要想改變命運，讀書是唯一的出路。”
楚楚的手挽的更緊了，兩人默默的走了一段後，王國華又道：“我要離開這裡了，年後調任北溝市。”
楚楚低聲問：“又升官了？”王國華點點頭道：“算是吧。”
楚楚眼珠子一轉道：“領導，幫個忙可以麼？”
王國華點點頭，楚楚笑道：“安排個人吧，當司機看大門都行，只要有一份正經職業。”
王國華停下腳步，扭頭意味深長的看着楚楚不說話，楚楚臉微微一紅，嘀咕道：“給個話行不行？不幫忙就拉倒。”
王國華伸手輕輕的摟着楚楚的細腰，在楚楚的身子微微發顫的時候笑道：“那就來個司機吧，我現在還不夠資格配秘書。要不然，配個女秘書多爽。”
有一招是女人天生就會的，楚楚也不例外，於是王國華的腰間杯具了。作爲報復，王國華狠狠的摟緊了楚楚的腰，兩人在路邊的一顆樹下，面對面的在黑暗中默默的相對着。
楚楚沒有等來王國華下一步的動作，而是等來了王國華慢慢的鬆開手道：“回去吧，不早了。早點休息，明天我要回家過年。”
楚楚其實也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這一刻也微微的鬆了一口氣，低聲道：“嗯，明天我自己走了，你不要送。過年的時候，我再來看你吧。”
黑暗中王國華笑了笑，低聲道：“瞎說！”楚楚的心又一次快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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