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樂見慕容宸神情有異,忍不住問道:“王爺,究竟……”
“此事恐怕還有下文。”
久在皇室浸淫,再怎麼本性純良的人,都要逼着學會特殊的敏感。這場仗打的很奇怪,如果說對方是蜀軍,可燒了糧草卻沒有大舉進攻,甚至連城門打開也只有一小隊士兵來犯,那麼慕容捷到底目的何在?
慕容宸一邊沉思一邊往回走,沒走幾步,已有手下前來報告,說是祁陽郡守董震和皇帝新近委任的郡國軍統領----現在是副統領的王祖成將軍聯袂而來,有要事相談。
來了!
他心中的那絲不安終於落到了實處。沒錯,是這兩個人,一個是名義上輔佐魏王文治的魏中郡守,一個是名義上領導郡國軍抗敵的統帥,這兩人明明應該在祁陽守城的,卻在前兩天一同到了餘陽,這其中必定有古怪!
副統領王祖成原先的受命,是來此處接任郡國軍統領,沒想到中途魏王不受君令私自回來,讓王祖成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耽擱了好些時候纔等到京中傳來的消息,卻竟然是叫他繼續前往魏中,做魏王的副手。想他在京中也是堂堂的一品大將,落到眼下的尷尬處境,他心裡自然不甘願,一到慕容宸跟前便開口道:“魏王殿下,可查出這羣夜燒糧草,私開城門之人的來歷了?”他的語氣有些傲慢不屑,慕容宸也不和他計較,邊走邊道:“眼下還沒有頭緒,待本王派人細細查證之後,定會給王將軍一個交代。”
“交代?”王祖成很不客氣的哼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董震,冷笑道,“董大人,你倒是說說看,這明明白白的事情。魏王殿下還會有什麼交代呢?”
這話的時候,一行人已經到了城中的議事廳,祁陽郡守董震職位較低,又和慕容宸相識多年,如今聽到王祖成滿含着火藥味兒的話,也不敢太過得罪魏王。因此只能含含糊糊的答道:“殿下這麼說,自然有他的計較,不如我們等一等……”
“等?”王祖成聲如洪鐘,“怎麼等?等奸細下一次帶大軍來把整個餘陽都燒了?”
一旁的白樂聽他語氣不善,一個箭步衝上前來,右手緊緊握住腰刀刀柄,沉聲道:“王將軍請慎言!”
王祖成卻一點也不怕他。神情間很是有恃無恐。挑了挑稀疏地眉毛。道:“魏王殿下。我請問你。私自放敵方奸細入關。依軍法應該如何處置?”
慕容宸知道他來者不善。一雙溫潤地眸子已漸漸凝出冷光。淡淡道:“事情尚未查明。王將軍怎麼知道是有人私放奸細?”
“魏王殿下一向以治軍嚴明稱世。難道也會徇私枉法。包庇自家人麼?”
他地眼微微眯細:“什麼意思?”
“今天傍晚入城地。是魏王殿下地家人吧?”王祖成撥弄着手指上地扳指。笑地不懷好意。“殿下既然不願意說。那想必還有別地人知道。董大人。你來告訴我。郡國軍軍紀是怎麼說地?”
一旁地董震一雙小眼亂轉不已。聽王祖成問他。連忙道:“依軍紀。私放奸細者。如造成我方傷損死亡地。按罪……可斬。”
“住口!”
“斬”字纔出口,白樂已經大吼一聲拔出佩刀架在董震的脖子上。他看到主子的臉色已經變了,接下來的話,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他說出口。
董震只是個文官,見到刀光閃閃幾乎嚇暈過去,一直縮在座位上不敢動彈,王祖成卻冷笑不止,微諷道:“白大人何必如此?魏王殿下既然是王侯,徇私一下,放過一兩個犯錯的家人也是情有可原地。我們做屬下的自然不會多說什麼。你大可不用把董大人嚇成這樣。”
方纔的慕容宸一直沉默,直到現在才擡起眼睛。沉聲道:“白樂,放開。”
“可是王爺……”
“你先放開董大人。”慕容宸微微提高了聲音,“王將軍說地不錯,規矩是本王訂的,本王自然要以身作則,才能讓人心服口服。但是王將軍,凡事要講證據!”
“殿下要證據?簡單。”王祖成笑得更加得意了,一揮手,手下人已經從外面拖了一個人進來,只見這人身上穿着傍晚跟隨方悠進城的侍衛號衣,臉上劃了一個大口子,血已經止了,但血污卻沾了滿頭滿臉。
“魏王殿下,方纔本將軍帶領手下救火的時候,碰巧捉住了一個放火的奸細,殿下可以親自審訊。要不要我再替你傳幾個親眼所見的士兵來問個清楚?”
慕容宸眼神一閃,搖了搖手道:“不用了,我有事要先問他。”
罷,慢慢踱到那人面前,彎下腰去,看起來似乎要開口說話,卻在霎那間手腕一翻,掌中早已扣住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迅速的插進那人的心口,又狠又準,連讓對方呼疼地時間都沒有留下。
看着這唯一的人證“奸細”緩緩倒下,王祖成頓時愣了,半晌回過神來,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勉強冷笑道:“魏王殿下,你這是殺人滅口嗎?”
“有誰看到?”一貫溫和的男子,此刻臉上也蒙上了淡淡的殺伐戾氣,洗練的將匕首拔出,在死人身上來回擦拭乾淨,目光如炬:“此處只有我們四個人,本王身爲大酉王侯,需要親自動手殺人嗎?說出去有誰相信?”
“你……”
“奸細一事,本王自會徹查,不敢勞煩王將軍,還請王將軍先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慕容宸轉眼之間已下了逐客令,王祖成也不好意思再留,拉着董震,一路嘀嘀咕咕的推門就走。
等到議事廳中一切處理乾淨,慕容宸才滿臉疲憊的朝臥房走去。一夜折騰,如今已近破曉時分。推開房門,只見小晨兒在榻上睡得正熟,一張紅撲撲的小臉,抿着嘴角的樣子和孃親很像。而他地悠然,此刻正趴在一副百子福壽圖上睡着了,那一幅是她親自挑線劈絲。親自動手縫製的小被面。她說,能有他們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陪着,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爲了她的幸福,爲了他們的晨兒,也爲了自己……殺死一個來歷不明地縱火犯,又有什麼關係?
他的手撫上她細嫩柔軟的面頰,眼中堅決安定,他一定會保護她!即使他不是魏王,即使他不是慕容宸。即使他手上沒有二十萬兵權,他也要保護她,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
但是事情卻遠遠沒有他想象地那麼簡單。
慕容宸雖然一刀把人捅死。來了個死無對證,但第二天,謠言還是很快地散播開來,士兵私底下談論着,說是魏王爲了女人,打破了軍中規矩,私自放人進城,這纔將奸細引了進來,燒了糧草。破了城門,死傷無數,損失慘重。
補充地糧草還沒運到,飢餓和動盪地情緒讓人意志薄弱。到了第二天午後,軍中已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派以白樂爲首,都是慕容宸平素的親信,他們雖然也承認奸細是由方悠帶進來的,卻支持身爲王侯以及郡國軍統帥的魏王理應享有特權。完全可以不必問罪其家人;另一派則以王祖成爲首,反覆叫囂王子犯法應與庶民同罪,誰放奸細進城,誰就要受到軍法處置。
這番爭吵,讓慕容宸頭痛不已。他一向治軍嚴謹,不徇私情,素有口碑,但要讓他交出方悠,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他知道。王祖成帶頭鬧事的目的其實並不在方悠。而在於自己,或者說。自己這個二十萬郡國軍統領地位置。可是爲了保住方悠而讓出這個位置,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日晚膳後,他又和白樂商量許久,卻始終沒有頭緒,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悶悶不樂。方悠端了蔘湯來,在他身邊輕輕坐下,道:“王爺,我才叫廚房煮的,您趁熱喝了吧。”
慕容宸擡起頭,朝她勉強一笑,握住她地手,道:“你怎麼不照顧着晨兒,天氣冷,早些睡吧。”
“才哄着晨兒睡了。我不困,不想睡。”她輕輕嘆了口氣,良久,見他眉頭緊鎖,開口道:“王爺如此煩惱,可是爲了我和晨兒的事?”
他豁然擡頭:“不是的,悠然……”
“我都聽說了,昨日燒了糧倉,開城門放人的奸細,是隨我回城的人對不對?”她慢慢吸了口氣,“王爺,您不該的。這本就是悠然的錯,您不該徇私,更不必爲難,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
“不行!”
他斬釘截鐵的打斷她,一把將她攬進懷中,狠狠的扣住,道:“悠然,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地!這裡是魏中,這是我的軍隊,我就不信,我竟然連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
“我信,我信你!”方悠靠在他懷裡,聽着胸口傳來的穩定的心跳,慢慢的閉上眼睛,柔聲道,“悠然只要有王爺的這句話,就夠了……”
《佛眼砂》小劇場之“老婆犯錯誤”篇:
段
奚仲:皇上,X妃無意中放奸細進宮,燒了宮室無數,百官羣情激憤,請皇上定奪。
慕容晟:立即將X妃賜死,儘快平息議論。朕絕不會爲了一個女人,亂了規矩!
B段:
殘心:王爺,王妃不小心將奸細放了進來,如今已經將軍情泄露……
慕容捷:(打斷)立刻查出造謠的人,拖出去斬了!誰再多說一句,統統都斬了!王妃絕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就算犯了,規矩是我訂地,就算我改了,又有誰敢說話?
段:
司徒星:王爺,王妃不小心將奸細放了進來,如今軍中議論紛紛,要將王妃治罪,請王爺定奪。
慕容蘇:(沉吟)司徒,將軍務全數交予長史處理。
說完開門往外走)月影,我們走吧。他們想治你的罪,不就是爲了這個統帥之位嗎?我不做了,煩死了。
:路一一童鞋的專輯《如期不至》中的武俠小說《夜雨輕寒》,是在《佛眼砂》背景下衍生的故事,其中有講到本書幾位主角的後代喔,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雖然她更新很慢嘿嘿),大家猜猜誰是誰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