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的菊花叢中,正有一人坐於亭中,對月獨酌。此人一身文士打扮,面白無鬚,溫文爾雅,正是那天月影從門縫裡看到的那位客人,也是蘇襄襄和慕容歆曾在北市天橋的破屋子裡見過的說書先生。那一天,蘇襄襄正是見到了他,纔會突然間變得惶恐不安。最近在百姓間散播流言擾亂民心的,正是此人。他叫王崢,原先是何倥傯手下黑驄軍風校的軍師,何倥傯去了瑤城之後便一直爲慕容蘇所用。之前一直在暗處籌謀,隨着事態的發展,如今亦成爲舉足輕重的人物。他見到慕容蘇,起身行禮道:“在下深夜造訪,打擾王爺清夢了。
”慕容蘇微微搖了搖頭,示意無妨,在他對面坐下道:“王先生是來告訴本王好消息的嗎?”王崢執起酒壺將他面前的酒杯斟滿,笑道:“王爺英明,的確算是好消息。”慕容蘇執杯淺抿,雖然不語,王崢卻明白他的意思,低聲道:“傍晚時分,在下收到了將軍的消息,將軍已經在泗水一帶整合召集了分散的黑驄軍。除了雷校二隊的張遠兄弟帶了一千人先行趕回京城襄助王爺,其餘的人都扮作了普通百姓,沿着大軍行進方向折回。”慕容蘇放下酒杯,微微點頭道:“舅舅做事,總不會錯的。
”“說起那位白朔的斑雎侯爺,的確是位帶軍打仗地人才。他佯攻彤雲關,主力卻從邊路繞道奇襲了康縣,將金老將軍率領的那一路援軍殺得人仰馬翻……將來。此人可是王爺的大敵啊。”“那是將來。”慕容蘇慢慢的把玩着酒杯,笑意捉摸不定,“現在的阿蓮還只是個很會打仗地孩子。刀下多幾條冤魂,也是年少無知,怨不到別人頭上。”王崢被這笑意中隱約的無情攝住了心神。片刻後才道:“如今前鋒軍出師不利,白朔騎兵一過康縣山區更加勢如破竹。聽說已有朝臣提議讓龍騎將軍親自帶兵北伐,不知皇上意下如何?”“皇兄生性謹慎,只是這樣恐怕還不會放奚仲離京。
畢竟對現在的他來說,帝位的穩固比遙遠邊關的一隅之地更加重要。”“那王爺要如何……”慕容蘇擡起手,以手指沾了杯中酒液。在石桌上緩緩勾畫,寥寥幾筆,王崢便已看出這是一副西北的地域圖。最後,慕容蘇指尖輕彈,按住其中一處,道:“只要到了這裡,就算皇兄再怎樣不願,迫於內外壓力。也必須派帝師出征----滿朝武將中能擔此重任地,除了舅舅,就只剩奚仲了。”王崢估量着地形,心中一驚:“樊城?”“不錯!”“王爺,這一賭,是否太過冒險?”樊城之後再沒有可據守天險的高山峻嶺,大河湖泊也極少,幾乎是一馬平川直通遼陽京。
途中數座城池也都是以農耕商業爲主,軍事力量並不強大。若真的讓白朔攻下了樊城……“不放下足夠大的餌。又怎麼引大魚上鉤?”慕容蘇搖頭沉吟道,“我和阿蓮的協議,只到樊城爲止,如果他毀約強攻。以黑驄軍的能力也足夠將之擊退。而那個時候京中大事已定,我自有辦法對付他。”見他成竹於胸的模樣,王崢也安下心來,點了點頭道:“王爺思慮周密,在下佩服。既然如此,根據逢蘇姑娘從宮裡傳來的消息,只要在十一月初九之前讓龍騎將軍離京,並調開皇帝身邊地人手,便能借着燮羽復國的名頭。
一舉……”他的手輕輕做了一個抹拂的動作。面帶笑意。慕容蘇卻不置可否,道:“先生確定十一月初九那天。留在宮裡的禁衛軍都是自己人?”“十之**。只是太后和皇后那裡……”“後宮之中不必擔心,逢蘇已有安排。不過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無須顧慮。”慕容蘇淡淡道,眼中有暗光掠過,似乎想起了什麼人,卻又被刻意的略過了。“屆時,燮羽的葵將軍會在城外十里駐軍,她麾下的鬆將軍將沿着蟠龍大道先行入宮,直取正殿,在下和張遠兄弟分別帶領喬裝燮羽軍隊地黑驄軍,分左右二路進宮相助。
一拿到璽印,立刻發信號給城外的葵將軍,全面入城。若是京畿軍要回城,何將軍便會拒之於大營。至於王爺手上的神威軍虎符,屆時只需按而不發即可……”王崢將已經安排好的計劃一一道來,慕容蘇一邊聽,一邊陷入沉思中。十一月初九----爲了這一天,他已經準備了很多年,暗中培植親信暗樁,籠絡朝廷命官,然後,讓局勢一步一步演變到現在這個地步。而如今,只差最後一步落子。假如成功,百年之後地他,恐怕也會被人唾罵成以江山換取帝位的賣國之君,但他不在乎。
他活着不是爲了讓人歌功頌德的。既然還活着,總要有個目標,而那個俯瞰衆生的位置,是他能想到的,最有意思的東西了。至於得到以後怎麼辦……以後再想吧。這個萬事俱備的時候,他也應該像王崢一樣激動憧憬的,但心裡卻有些莫名的懨懨,突然間就想起一句話:“如果我給你,你能不能放棄?”如果放棄,他地生命裡還能剩下什麼?如果不放棄,他又是否會就此滿足呢?等到王崢告辭離去,已經是後半夜了。慕容蘇輕輕地推開臥房的門,屋子裡立刻瀰漫出一股馥郁地酒香。
他靜靜的站了片刻,除了安靜平穩的呼吸,再沒有別的聲音。這才放輕了腳步走過去,直到看到牀頭那隻空了的瓷壺,和一張腮邊微微暈紅的睡顏。若有人看見他此刻的笑容,定然會爲這眼梢眉角滿溢的溫柔,驚心,傾心。他在牀邊坐下,修長的手指若有若無的劃過她的臉頰,喉間逸出一聲嘆息:“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已經放不開的話,要如何是好?收回手,他幽暗的眼神眷戀的停留了片刻,起身朝外間走去。這一晚,榻上單薄的褥子,恐怕又要硌的他腰疼了。
這時候,他的心思全都落在了別處,並沒有注意到牀下那雙煙紫薄靴的鞋底,沾了數點帶着殘瓣的新泥,而濃烈的酒香中,也有隱隱的菊花清香。家裡有老人去世了,這兩天會很忙。影子儘量保持更新[本章結束](百度搜索小說城可快速直達本書)溫馨提示:親愛的書友,強烈建議您,方便下次從本章繼續閱讀!(喜歡本書,請推薦給其他書友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