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名喚雲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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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風雨忽起,寒窗寒夜不寒心。
那雨季繁盛的秋末季節,長安街頭的青石板總是溼噠噠的。馬蹄聲過,時不時濺起的水花,讓路旁的人避而不及、同樣避開的還有那叫雲姑的娘子家糖水鋪裡散發出來的糖水香味。
那一碗糖水入腸,讓整個人在這略顯冰寒的秋末,升起了一絲暖意。
......
對於雲姑來說,這樣的生活足夠了。
或許她一生不會富裕,享受不到那瓊樓玉宇的富貴繁華,感受不到那風花雪月樓的靡靡之音。但看着一碗碗糖水被每一個客人滿意,她便覺得足夠了。
至少在這世上,她不是那麼簡單的度過了一生。雖然不像那些威風凜凜的修行者一般傲然的行走在這世間,但保持着她這樣平常老百姓的心思卻也不是一件難事。尤其是對於南岐州府的老百姓來說——
他們生活在南岐州最繁華,也是修行者出沒最多的城市。在這裡他們談論的不是民間小事,更多的是那就發生在他們身邊修行者的故事。
即使他們與那些修行者生活在同一處城池中,卻宛如天壤之別的生活,讓他們對他們的故事只能遙望。
就好比那位最近風頭正盛的新科狀元——
“他可不是一個文狀元那麼簡單!”
一名糖水鋪的常客言道:“還是武狀元。”
“不僅如此......”又一名客人講道:“還是煉器師,又是煉藥師,聽說是幾品來着?反正是級別很高的那一種,在咱們這裡完全是頂了尖的.......”
“你們忘了最主要的一點!”一個過路的書生言道:“那位狀元還是一名樂師。那一首江山美人、還有另外一首明月幾時有......皆是當年傳唱之名曲。更是寫了一首好詩詞......”
客人們談論得很投入,而云姑也投入在她熬製的糖水當中。
面對着這樣一個只對糖水感興趣的姑娘,那書生好奇的問道:“雲姑啊!你就這麼喜歡熬製糖水嗎?不喜歡點別的?”
雲姑擡頭看着那書生,然後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再度回頭,發現鍋底的爐火已經熄滅了,而鍋中的糖水也已經熬好了。
她舀起一勺子,嘗一嘗,味道恰到好處,雖甜,卻又不膩,正是自己最喜歡的口味。
“恐怕連我自己都熬不出這樣口味......”
雲姑擡頭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卻只有那空蕩蕩的空氣。這種事情在最近發生了很多次,她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她的身邊站着一個人,站着一個比自己還了解自己心思的人。
她的感覺沒錯,只是唯一錯的是她身邊站得不是人,而是一個不能現身的鬼,還是一個鬼王。
那糖水鋪下,鬼王骨未寒就那樣默默站在那裡。
看着雲姑的一切,從早到晚,寸步不離的守在她的身邊,珍惜着每一滴一點守在她身邊的機會。
長安街頭,那雨再度落下......
客人們趁着雨水還沒有下大,付了錢之後,便趕緊離開了。雲姑默默的收着眼前的碗勺,她不着急,因爲最近這些雨總是落不到她這裡,好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擋在了糖水鋪的上空,將所有的雨水都擋去了一般。
雲姑默默將碗勺收好,轉身放在了洗盆中,正打算將這些碗勺清洗好的時候。她感覺到身後靠近了一道身影,轉身朝着糖水鋪外看過去,只瞧見一個衣衫襤褸,形似乞丐一般的年輕人走進了糖水鋪下,不難發現他的腳是跛的。
跛腳的人,她好像不是第一次見到,好像在不久前也遇見過一個。只不過那個是一個年輕的公子,而且眼前這兩人看上去,還有那麼一點相似。
那乞丐在她跟前一直低着頭,使得雲姑難以瞧清楚那乞丐的面容。
等待那乞丐好不容易擡起頭的時候,卻發現那乞丐臉上帶着不少灰痕,瞧不出他的面容如何。
“要喝糖水嗎?”
那雲姑主動開口問道。
乞丐站在那糖水鋪前,踟躇,帶着尷尬的站在那裡,最終搖搖頭,轉身準備離開。那雲姑急忙叫住他:“一碗糖水,不要錢!”
那乞丐疑惑的看着雲姑,那雲姑指着乞丐背後拴着的一個樂器問道:“這是什麼?”
“二胡!”乞丐答道:“是樂器!”
那雲姑說道:“不如這樣,你給我拉一首曲子,我送你一碗糖水如何?”
那乞丐點點頭,走進了那糖水鋪中。
雲姑轉身去給乞丐盛糖水,她下意識的看了看那寒風中瑟瑟樣子的乞丐,最終在櫃檯底下找來了極少用的大碗,足有平常碗的十倍,盛了滿滿的一大碗糖水放在乞丐眼前。
那乞丐驚疑的盯着那大碗糖水:“有點多了!”
“不多了!”雲姑言道:“等你喝完了,應該也就不冷了。那樣拉曲子的時候應該會更好聽......”
乞丐望着那位姑娘,默默點點頭,端起那一大碗糖水,一飲而盡。
雲姑笑道:“怎麼你喝糖水好似喝酒一樣!”
乞丐不語,默默扯下了背後掛着的二胡,那修長的手指握在那弓頭上,弓弦輕輕落在那琴筒上。
隨着弓弦慢慢拉扯,那悽美的聲音在那一把看似簡單的樂器下,幽幽響起......
那取音細膩深情,寥寥數聲、響起的不僅僅是曲子,更像是到處了古往今來那傳頌的連綿愛戀,人世無常、相遇與分別......
“下一頁你親手寫上的離別、由不得我拒絕、這條路我們走得太匆忙
、擁抱着並不真實的慾望、來不及等不及回頭欣賞、木蘭香遮不住傷
、不再看天上太陽透過雲彩的光、不再找約定了的天堂、不再嘆你說過的人間世事無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不再看天上太陽透過雲彩的光......”
那曲音結束時。
那雲姑臉龐早已掛了兩行她都不知何時,不知何故流下的兩行眼淚。
她擡起頭看向街上已經停了雨,方纔發現,與她一般完全沉溺在那曲音中的不僅僅只有自己,還有那些過路的行人。
乞丐起身,朝着雲姑感謝的點點頭。
那雲姑經不住問道:“這曲子叫什麼名字?”
乞丐回答:“三寸天堂!”
轉過身,朝着雲姑身後默默點了一下頭。
隨即離開......
“三寸天堂......”雲姑癡癡的站在那裡,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身邊也站着另一個看似無情,卻也癡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