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秋蟬知知爬樹上叫。
老王家大槐樹的樹蔭下。
“吧嗒,吧嗒——”
吃過午飯的王老漢正在愜意的抱着腿,抽着旱菸,吹着風,涼快又愜意。
老大王有功也在咧着嘴,一邊用樹棍剔牙,一邊看狗蛋和栓子倆玩耍。
王友發則眯着眼睛靠着樹根下打盹養神,睡的香甜。
只有老二王有喜仍在緊張的在編着籮筐,不敢停歇半刻。
沒辦法啊,王地主家的債,他們二房被分到了二兩銀子呢,還年底就還,時間這麼緊,他不想盡辦法賺錢也不行啊!
“他爹,我們回來了——”
正在這時,就聽得老王家的院門嘎吱一響,就見滿臉汗水的安氏已經揹着滿是柴草的柴架子回來。
再看她後面,還跟着幾個小蘿蔔頭——大花和樂兒小心翼翼的擡着一大盆洗過的衣服,小花則在下面頂着助力。
“哼!都快下午了,老二家的你還知道回來啊?”
可是,沒等老二王有喜擡頭回答呢,宋氏就聽到動靜竄了出來。還一出來,就氣急敗壞的衝着安氏她們一頓吼叫。
這安氏,咋的?
中午也不知道回來做飯,想累死她啊?
原來,安氏和樂兒她們要做的活太多,中午沒能及時趕回來。宋氏在家裡左等右等,等的太陽都升老高了,王老漢他們父子都快回來吃飯了,也沒見到安氏她們回來做飯。
就急的要命,也氣的要命,又不願意冒着大太陽出去找安氏她們。就指使趙氏先做飯去。
可趙氏是誰啊?
一個懶的不能再懶的懶貨了!
平時就好吃懶做的,養的那個肥膘,比王地主家養了三年的老母豬的肥膘都厚上三分呢。這會兒又懷上了娃娃,更是懶的出氣,宋氏哪裡能叫的動她喲。
想叫菊花去做飯吧?
菊花就推說她手疼,說着,還嬌弱無力的趴在牀榻上直說頭暈。
宋氏也心疼老閨女,怕菊花真養不好傷,以後找不到好婆家。也不敢強叫她幹什麼活。
沒法,就只好自己拐着小腳去辛苦的做飯。
可是自從安氏這個老二媳婦嫁到老王家來以後,家裡的活都是她乾的。宋氏就再沒有下過廚房。
這回,要宋氏一個人操持十好幾口子人的飯菜,可就苦了她了。
這邊忙着摘菜,那邊忙着燒火,那裡還得忙着和麪蒸窩窩。嗨,一不小心,還差點把刷鍋水給倒進炒菜鍋裡去了。
就越忙活越亂,一不小心,她還踩到了柴火上,小腳站不穩,差點絆了個跟頭——
就把宋氏給氣的,認爲這一切都是安氏的錯!
要不是安氏不知道不滾回來做飯,她哪裡用受這個氣?
最後,好容易亂七八糟的做好了午飯,她也造的滿頭滿臉的都是黑鍋底灰,頭髮蓬亂的,那個醜,就跟村西頭要飯的叫花子沒啥倆樣了。
是什麼婆婆的體面都沒有了!
這不,一看到安氏和孩子們回來了,宋氏立馬邪火直冒,衝出來教訓安氏了。
“娘,我,我——”
被宋氏這麼一怒聲呵斥,安氏本能嚇的渾身打哆嗦,磕巴着說不出話來。
“奶,你不是說,不洗完衣服,不撿滿柴火,不讓我們回來嗎?我們是幹完活了纔敢回來的。”
一見安氏差點屈服在宋氏的淫威下,樂兒忙擋在安氏前面說話到。
“呸!臭丫崽子也學會頂牛了?我是不讓你們吃飯,哪個說不讓你們回來做飯了?”
宋氏就理直氣壯的叉腰臭罵安氏她們。
不讓她們吃午飯?
還要她們回來做飯?
聞言,樂兒不禁挑了挑眉頭,跟安氏她們對視了一眼。
果然,宋氏是這麼打算的,中午飯不給她們吃嘞。
這是特意整她們,掐她們的口啊!
“奶,你是說光讓我們幹活,不給我們飯吃嗎?嗚嗚,奶是要餓死我們嗎?”
樂兒就當着王家衆人的面,眨了幾下眼睛,眼淚刷刷就流了出來。那個淚眼婆娑、大眼朦朧的委屈訴苦樣兒,真真是讓人看的可憐極了!
“嗚嗚,奶奶要餓死我們——”
大花和小花一聽宋氏真打算不給她們飯吃,還說要餓死她們,一下子就觸動了心絃,頓時就傷心的哇哇大哭起來。
別的她們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捱餓啊!
“別,別,娃兒,你們——”
幾個孩子一哭,連帶着軟弱的安氏也忍不住跟着抹上眼淚哭起來了。
一時間,王家的院子裡就愁雲慘霧,哭聲震天的。
“老王家的,你這是幹啥嘞?咋能不給娃她們吃的嘞?”
農村人家的院子,都是一家挨着一家在一起的,王家的院牆還矮,只有半人高。樂兒她們一哭,鄰居們都聽得了,紛紛探頭來看。
有人在邊上聽了原委,就替樂兒她們打抱不平起來。
“老王家的,就是家裡沒了糧食,大秋天的野草什麼的不有的是嗎,還差孩子的一碗野菜湯了?”
“就是,做人可不能這麼心黑。老二家的是你們家最勤快的人了,幾個孩子這麼小也知道幹活,不錯了,忙活一個上午,咋還能不讓她們吃頓飯呢?”
“嘖嘖,這麼心黑的老太婆,這以後誰家的閨女敢嫁到這裡啊?還不得被虐待死啊?”
就有些嘴碎的,平時還和宋氏不對盤的婦人,就把話頭拐到老王家兒子娶媳婦的事情上來了。
這下,可戳到老王家人的心思上了。
話說,老王家的三小子王友發,今年已經十九歲了,還是週歲那種,卻到現在還沒娶上媳婦呢!
要知道古人的丫頭小子,都是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說親的,十六、七歲結婚的多的是。真到了十八九,就有點晚了。
只因家裡窮,拿不起彩禮錢,王友發就一直沒有說上媳婦。這都快成了老王家的心病了。
現今,如果再傳出宋氏兇悍,虐待兒媳和孩子們的事情,可是誰也不能把閨女嫁進來了。
“娘!”
一直在邊上倚着樹根打盹的王友發聽了,立時就清醒過來,忙很不滿意的責怪起宋氏來。
他要是再娶不上媳婦,可都怪她娘!
“你說啥嘞?李婆子你再敢瞎說一句,看俺不撕爛你的嘴!”
宋氏一聽這話,也急了。就氣得發狂,紅着眼睛想上去跟那婦人打架。
只可惜還隔着好幾個人家院牆呢,饒是她手臂再長,也邁不過這麼遠去。就只能在自己院子裡乾瞪眼。
“死老婆子,你給我住嘴。還不快給我滾回屋去,丟人現眼!”
王老漢卻被宋氏的不着調惹急了,忙跳起來發火訓斥她。
什麼什麼啊?
不給老二家的飯吃就不給嗎,多大點事兒,關起門來說不行嗎?
還大聲在院子裡嚷嚷個啥?
生怕村裡人不知道咋的?
這下可好,牽連友發了吧?
哼,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的敗家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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