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過後,劉冕才離了皇城回家。上官婉兒心血來潮,在內菀監領了人蔘以後,還非要在宮裡給劉冕燉了喝下,同時還留他吃了頓午飯才肯放人。
其實說來,上官婉兒表面看來風光,其實也挺可憐的。常年累月就羈留在皇宮裡,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皇宮是什麼地方?人心最險惡、鬥爭最激烈。她渴望真情渴望朋友,當然最渴望的是有個能依託芳心的男人。
劉冕恰在時機的出現了,成了上官婉兒最大的心靈依託。劉冕可以很輕鬆的就感覺到,上官婉兒的感情很熾熱很急切,對他有了很深的依賴和眷戀。其實像她這樣的美人,若是在普通的世俗之中肯定會有成堆的人追求,也犯不着如此寂寞。偏偏她是太后身邊的紅人,一般人絕對不敢問津。苦了她一個妙齡少女無依無靠,便將一顆芳心全都傾注在了劉冕的身上。
劉冕覺得自己很幸運。現在這世道,以他現在的身份和身家要得到女人實在很容易。可要真正得到別人的心,卻不見得。如今身邊已經有了死心塌地的韋團兒,上官婉兒情有獨衷……嗯,還有一個純潔如水的蘇蒙黎歌在守望。
回到家時,不見胡伯樂前來接馬。他已經成了左鷹揚衛的軍士,如今仍隨在軍駐紮於城外。按大唐的軍制,左鷹揚衛得勝歸來後,將歸於朝兵散於府,這支軍隊即將解散。只不過,左鷹揚衛的成份比較複雜。這其中多半是募來的募兵,而且是御林軍。那麼左鷹揚衛一解散,多半的人就要重回皇城御林軍。其他少部分府兵將重歸南衙(拱衛京師的府兵總稱)統轄。
劉冕算計過了,打算將其中一批精銳的越騎調到左千牛衛來。歸由自己親自統領。當然。就是自己當初提拔出來的那批鬼龍兵王。這批半成品可是費了他地心血地,如今也對他忠心耿耿很有感情了。就此捨棄,實在不划算。
以他現在的身份。再加上有主管朝廷軍事的黑齒常之和張仁願相助,這種小事要辦成輕而易舉。今後若有時間,再在他們中間挑選出最精銳地一些人訓練成真正的兵王。反正他們都是募兵,隨時可以退役。到時,這就是一批身邊的死士。
現在這世道,哪個大臣王公身府裡沒有幾個這樣的人呢?劉冕想得很清楚。人數不要多,二十人足矣。如果真能培養起來,好處無窮。
“天官!”一聲清脆的呼喚,將劉冕從思緒中喚醒。四下一張望,花圃邊的樹陰之下,黎歌束手亭亭而立,正看着他盈盈微笑。
劉冕不禁微自愕然:叫我天官……我們什麼時候如此親暱了?
但他還是朝那方走了過去。黎歌彷彿很高興。上前來扯着劉冕地胳膊肘兒讓他坐在了石凳上,頗爲神秘和興奮的道:“在這裡等着呵,我去去就來!”
“幹什麼?”劉冕疑惑發問。黎歌卻像一隻小兔兒快步奔走了。
過了片刻,只見她手捧一個食盆,碎着步子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了。食盆上放一個湯盅,旁邊擺一副筷子和湯勺。
劉冕看她那副緊張勁準備起身去接,黎歌卻急急道:“你坐着坐着,不要動。”劉冕搖頭苦笑,等着她像老太太一樣的磨蹭着走過來,然後將湯盅擺在了他面前。
黎歌樂滋滋的笑。揭開了湯盅的蓋子說道:“快喝吧!上好的高麗人蔘燉雞湯,我親手燉地,燉了兩三個時辰了呢!”
劉冕頓時無語:又是這玩意……會流鼻血的!
“怎麼,你不喜歡喝人蔘湯嗎?”黎歌歪着頭疑惑的問,表情有點失望和委屈。
“沒有。我喝……”劉冕拿起湯勺嚐了一口,“味道不錯。”
“真的嗎?那多喝一點!”黎歌高興得跳了幾步,“快喝。喝了我還去幫你盛——我還做了好大一桌子菜呢。專程坐在這裡等你回來了吃飯!”
“你還會做菜?”劉冕有點意外。
“當然了,你別小看我哦!”黎歌滿副自豪的道。“雖然我娘很嬌慣我,但我從小與她相依爲命,經常做飯的。我也很喜歡做飯……但是,我只做給我喜歡人吃。”
“看不出哦,你還有這門手藝。”劉冕一邊說笑,一邊鼓起勇氣把那碗人蔘雞湯喝乾了。說實話味道當真不錯。可他擔心自己這樣血氣方剛的漢子,連喝下兩碗人蔘雞湯……晚上要麼流鼻血,要麼會把韋團兒折騰得夠慘。
“喝完了?走,吃飯去!”黎歌很高興,不由分說的扯着劉冕往正宅走。劉冕無語,只得任着她了。
剛到門口,恰巧遇到韋團兒從裡面走出來。她的一雙眼睛就盯着黎歌挽着劉冕的手,眼睛一眨不眨。
黎歌毫不退縮,反而將劉冕地胳膊肘兒挽得更緊了,扯着他往屋裡走。兩名女了對視一眼,半空中彷彿有閃電碰撞,幾乎發出的聲響。
劉冕暗自好笑,惡作劇一般的道:“團兒,黎歌煮了菜,你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好呀,謝謝將軍!”韋團兒也不示弱,爽快的答應了下來。黎歌纔不管這麼多也沒有應話,拉着劉冕到了飯堂。入眼一看,果然擺了一整張矮几的食物。幾碟小菜,燒了一條魚,至少看相很不錯。
黎歌拉着劉冕在矮几邊坐下,自己跪坐在了側邊笑吟吟的道:“吃吧!我替你斟酒!”
“斟酒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婢子份內之事。就不用黎歌姑娘代勞了。”韋團兒也不客氣的走過來,跪坐到了另一邊,還搶先拿起了酒壺。
“喂,菜可是我煮地!”黎歌怒了,揚着粉拳抗議道,“我又沒請你來吃飯,我只請將軍一人!”
“你還有臉說!把廚房搞得烏煙瘴氣一團糟。那些廚子們收拾了老半天。差點被你害死!”韋團兒撇了黎歌一眼,纔不管她如何叫囂,自顧給劉冕斟上了酒。故意十分親暱地送到他脣邊:“將軍,請飲酒。”
劉冕一臉苦笑,伸手接過杯子:“算了,你們兩個出去吵,我自己一個人吃。”
“都怪你,惹得將軍生氣了吧!”黎歌杏眼圓瞪很是氣惱的道。“出去,出去!我出去再跟你說!”
“出去就出去,我還怕你不成!”韋團兒也怒目而視地站起身來。兩個女子就像兩隻鬥雞一樣,彼此瞪着眼睛較着勁,一起到了屋外。
劉冕拿起筷子夾菜搖頭嘆息:“苦啊!我怎麼盡遇上一些醋罈子呢?你們儘管PK去吧,不鬧出人命就行。”
便聽到門外兩個女子在鬥嘴:
“你一個婢子,哪裡管主人家那麼多事情?沒見過你這麼不知上下尊卑的婢子!”
“我可是太后賜地戶婢!戶婢!不是尋常地丫鬟!我告訴你。將軍不是尋常的庸俗男人,你別想打他的歪主意!”
“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呀,什麼叫歪主意?我、我、我未嫁他未娶,談何歪主意?”
“反正……你離我家將軍遠一點!”
“你家將軍?咦,羞也不羞!”
“你!……就是我家將軍,怎麼着?”
黎歌地手藝當真不錯。菜式清淡但很美味。劉冕一邊細嚼慢嚥的品嚐,一邊聽着門外兩個女子鬥嘴,一陣陣發笑。
這家裡當真不得安寧了。幸得那醋中之王上官婉兒還沒到場。不然三個女人一臺戲,這家裡還不鬧翻了天?
二女吵得真熱鬧,聽到另一個婦人的聲音:“黎歌。你爲何如此不知禮,在這裡吵鬧什麼?”
芙玉來了。
便聽黎歌嬌羞的道:“娘,這婢子好凶!”
“抱歉了團兒姑娘。我家黎歌不懂事,請你不要怪罪。”芙玉輕飄飄的一句,韋團兒也不好再爭吵了。芙玉岔開話題道:“劉將軍可曾回府了?在下有要事求見。”
劉冕在裡面喚道:“進來吧!”
二女不再爭吵各自散去,芙玉走了進來。
劉冕笑着衝她招手:“來。黎歌煮的菜,一起品嚐。”
芙玉一臉苦笑地走過來坐在他旁邊。搖頭嘆道:“在下哪裡還有心思飲食?將軍今日入宮可曾見了太后?”
“見着了。”
“她如何說?”
“什麼也沒說。”劉冕道。“不過,她明天會來我府上造訪。想必。她是想親自見你。”
芙玉微然一震,然後深吸一口氣:“如此也好。許多的事情,當面說清還好一些。”
劉冕想了一想,說道:“你有何打算?”
芙玉苦笑道:“洛陽已無我棲身之地。若能活命,我就遠離中原前往倭國,從此再也不回來了。除非這樣,才能讓太后放心。”
“如此……也好。”劉冕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將軍,在下有一事相求。”芙玉突然從席間站起,然後衝劉冕拜倒下來。
“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就是,不必行什麼大禮。”劉冕雖是如此說,可芙玉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跪倒在地說道:“在下想請求將軍照顧黎歌……她是個無辜的苦命孩子,不能讓她再跟着我顛沛流離吃苦了。”
劉冕眉頭輕皺:“你的意思是說,將黎歌留在洛陽?留在我身邊?”
芙玉道:“就讓她在將軍身邊當個使喚丫頭也成。”
劉冕無語的沉默了許久,只好說道:“先不說這個吧。等明天太后來了之後,再說。”
芙玉咬了一下嘴脣,頗爲幽怨的看着劉冕道:“將軍,你當真很嫌棄黎歌嗎?”
“沒有。”劉冕苦笑了一笑,“她很純真,也很可愛。”
“那就請將軍收下她吧!”芙玉再次拜倒下來,以頭貼地行起了大禮,“唯有將軍這樣地男兒,我才肯將她放心託付。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向百濟扶余家的列宗列宗交待,將來也纔有顏面去地下見她父母!”
劉冕很爲難,不禁撓起了頭。
政治上的勾心鬥角,不怕,見招拆招從容應對;戰場上的你死不活,不怕,一柄方天畫戟橫掃千軍……這種男女之間的事情,還當真是棘手啊!
收下黎歌吧,彷彿是順理成章。現在可是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家的家長都屈膝來求了。可是劉冕對黎歌暫時還沒什麼感情,頂多就是有點憐惜。僅僅這樣就得娶人家嗎?自己心裡那關好像過不去啊,當然更難過的是上官婉兒那關不收下黎歌吧……彷彿又有點太不近人情了。
芙玉是個聰明人,看到劉冕面露難色,低聲道:“將軍似有難言苦衷?”
“的確……”劉冕自然是拾階而下,苦笑道,“其實我並不討厭黎歌,她也的確是個好女子。但是……”
“那便順其自然如何?”芙玉道,“只要將軍先答應收留她,不要讓她宛如無根之萍四處飄泊就好。”
“……那好吧。”劉冕心中苦笑:暫時也只能如此了。
“謝將軍!”芙玉再次拜倒,感激涕零。
劉冕輕吁了一口氣,心中暗道:黎歌是不錯,可要我娶一個沒有感情的女人,實在辦不到。正妻只能有一個……我要是先娶了黎歌,上官婉兒還不跟我拼了?韋團兒委身於我這麼長時間了,都不敢提半句婚嫁之事,也正是有此顧忌。
哎,一夫多妻制下地男人,尤其是一夫多妻制下受女人歡迎的男人,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