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當天曹雲回到律師所已經是傍晚六點。全身疲憊，趴在客廳沙發上一動不動。高山杏手指推了推曹雲背部，證明還活的：“吃飯了。”
曹雲掙扎起身走向餐桌，律師所的人大部分都在，司馬落打雜的也在。曹雲坐下，高山杏盛湯：“聽一航說你今天又大獲全勝。”陸一航出席聽審。
曹雲：“不提公事，我明天還得去保險公司和海洋聊一聊。司馬落，桑尼不錯，可以考慮挖到檢察院去。”
司馬落問：“比我呢？”
曹雲一怔：“你是司馬落？”這說話口吻完全不像。
司馬落道：“我新學到一條，當別人捧你，無論是諷刺，還是真心，或者是客套，你順竿上就對了。”
曹雲：“你比他強。”
司馬落：“那是應該的，謝謝配合。”
曹雲：“不客氣，雲隱呢？又不在？”
高山杏：“據說和一位什麼老師，學看風水去了。”
“學風水？”曹雲想了一會，問：“老師漂亮嗎？”
陸一航連連點頭：“非常漂亮。”
曹雲嘆氣：“看來他又要拿證。”
雲隱近期在律師所的時間越來越少，律師所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場所。剛開始挺新鮮，慢慢的感覺沒意思。於是又開始混跡派對，尋找獵物，重新過上紙醉金迷的墮落生活。
司馬落道：“西斯案兩天後正式開庭。”
“西斯？”我特，怎麼把傢伙忘了。
西斯汽車後備箱發現一隻手，是其同事珍妮的手。鬣狗綁票了十名西斯同事，這環節是有理有據，警方認定鬣狗綁架十人，殺死其中三人。但是珍妮呢？鬣狗從來沒有承認過珍妮遇害和他們有關。
根據事實證據，檢察官最終還是對西斯提出了指控。
曹雲：“這案子控方優勢不大。”
司馬落同意：“大家都知道是鬣狗乾的，只不過沒有證據證明是鬣狗乾的。只要辯護律師將事件聯繫到鬣狗上，基本就清楚了。”
曹雲伸頭：“誰是檢控官？”
司馬落：“王磊。”
曹雲想了一會：“和王磊打過官司，也算是熟人了，一直沒有機會進一步認識。司馬，幫我約下，明天一起吃個午飯或者晚飯。”
所有人一起看曹雲，曹雲回視：“怎麼了？我不能有社交圈嗎？”
大家沒說話，互相客套：“吃菜，吃菜。”
“味道不錯，就是很鹹。”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誰不知道你想幹嘛。
無所謂，雖然知道你們知道我在撒謊，但是我還是要撒謊。
……
和王磊的飯局在中式餐廳的包廂。早上十點開始吃飯，王磊帶來了本案所有的資料。王磊是不是一位合格檢控官不說，但最少是一位優秀的助手。他的資料整理的非常清楚。如同圖書館一樣，想查詢什麼資料，看編號就可以。
曹雲：“要弄死西斯，第一點是動機。”
王磊：“曹律師，我沒想弄死西斯。”
曹雲：“哦！”
王磊忙道：“如果能正規從法律渠道上判定西斯有罪，是我職責範圍。”
曹雲問：“西斯律師是誰？”
王磊回答：“是美國領事館僱傭的一名美籍東唐裔國際律師，對東唐法律非常瞭解。”
曹雲開始抽資料：“第一點是動機。”
王磊：“動機是？”
曹雲把幾張資料一放：“這是動機。”
曹雲翻找一會，拿出幾張：“這是背景設定。”
王磊邊看資料邊問：“曹律師，你和西斯是不是有仇？”
曹雲道：“沒有，我不能讓東唐檢察官被美國人看扁，我大東唐什麼人才沒有？你說對嗎？”
王磊連連點頭：“對，對。”愛東唐大是大非的問題了。美國人是公認的不是好東西，怎麼不好不用管，大家說不好就是不好。既然和美國人打官司，輸了就有失國體。
王磊想的是司馬落和自己說的話，你別管那麼多，你就跟着學。他願意免費給你上一課，對你來說只有好處。西斯死不死是法官說的算，只要你不做違法的事，就履職盡心將西斯定罪。
午飯從上午十點一直吃到晚上十點，中間休息了兩個小時。兩人對案件進行重新整理，曹雲以模擬庭審方式否決了王磊之前的指控方法。王磊學到知識沒有還不知道，但是他更瞭解了曹雲。這傢伙是真小人，有仇必報的真小人。
仇？不僅是林落之仇，林落之仇算是不好說的仇，拿不上臺面來。但是西斯監控曹雲手機，這纔是仇。當然主要是因爲林落的緣故，而不是手機的緣故。另外，西斯成熟，帥氣，紳士等，都是曹雲想弄死他的原因。
爲什麼？不爲什麼，曹雲本就不算好人。他不知道以德報怨，他只知道有仇不報非君子。
……
西斯案正式不公開審理。
西斯後備箱原本放置備胎的位置有珍妮一隻斷手，珍妮屍體在某地下停車場的殭屍車內發現。如果就這樣，控方是不會起訴西斯的。問題在珍妮的內衣上發現一點點的血跡，經過DNA比對，證實是西斯所有。在西斯後背發現抓痕。
西斯承認自己和珍妮有談心的行爲，不過根據警方詢問三腳貓小組其他人，其他人均表示珍妮和西斯純粹是上下級關係，未發現任何曖昧關係。
第二個證據，珍妮是7號晚上去參加漫展，遇害時間是8號凌晨四點。西斯是8號早上八點從住所開車前往西鎮，期間西斯開車到某地下停車場，前往超市購買了口香糖，玻璃水，古龍水，薯片等物品。巧合的是，這個停車場就是珍妮拋屍的停車場。
西斯：我傻啊？拋屍我難道不會拋乾淨嗎？
不好意思，法律對智商高低一視同仁。
辯方也有很多證據。假設是西斯拋屍，那麼爲什麼汽車沒有發現其他線索，只有一隻手呢？其次，西斯解釋了珍妮和自己有關係，說明了珍妮內衣有血跡的原因，西斯的解釋已經提供，警方需要證據來反駁西斯。
按照正常程序的證據論證，會被對方律師各個擊破，沒有半點意義。
質詢環節開始。
王磊站起來，做了幾個伸展運動，深呼吸，搓手，開始：“被告，你說自己和死者有染？”
西斯點頭：“是的。”
王磊：“死者同時是你的下屬？”
西斯：“是的。”
王磊：“你們有沒有矛盾？比如吵架，吵過架嗎？”
西斯：“沒有。”
王磊拿稿子念：“我重複一下問題，你在東唐工作這段時間，是否和珍妮有過爭吵的行爲。請注意，如果在我再三詢問，你仍舊撒謊，並且我能證明你撒謊，你將獲得去看守所一……你將可能被指控僞證罪，妨礙公務罪。”
西斯回答：“沒有，珍妮是一位很乖巧的女孩，很聽話。”
王磊看稿子念：“轉身看大家……不好意思。”
王磊轉身看大家：“大家都聽清楚了，西斯說，珍妮很乖巧，很聽話，並且他們之間沒有爭吵。那麼這裡我就有個問題了。在珍妮出事之前，你作爲公司的領導是不是下令，不得單獨外出，不得夜晚外出？”
西斯：“是。”
王磊：“你對珍妮晚上參加漫展一事怎麼看？你同意了嗎？”
西斯：“如果檢察官閣下是問，有沒有因爲工作上的事發生爭吵，我會回答有。”
王磊看稿子：“哎呀呀，哎呀呀……你現在又說有了？我現在對你人品有所懷疑，我不清楚你的證詞到底有多少是實話。請問，你能保證接下去回答我的問題都說實話嗎？”
西斯不語。
王磊看法官：“法官大人，美國人似乎不太看得起我們東唐的法庭。”
西斯忙道：“不、不，我只是在思考。”
王磊：“思考？說實話還需要思考？爲什麼說實話還需要思考？”
司馬落今天觀戰，知道這是曹雲一慣戰術，先質疑的信用和人品，爲接下去質疑你的證詞打下基礎。這麼做即使沒有收到回報，只是浪費點時間而已。司馬落慢慢的感覺到控方的優勢，只要控方不按照死程序進行提問，就能有效擾亂被告、證人的證詞。當然，這對檢控官要求很高。
西斯道：“我在回憶我的口供。”
王磊問：“你堅持珍妮是一位乖巧聽話的女生？或者是因爲珍妮已經去世，所以你才這麼說？請說實話。”
西斯道：“珍妮對上司的命令服從性非常高。”
王磊：“珍妮和你談心是因爲你的命令。”
“反對，和本案無關。”
王磊忙看稿子：“法官大人，我這麼問是有原因的。”什麼原因，稿子上面寫：先忽悠住法官，沒原因法官也不會讓你坐牢。草！稿子是開庭前一個小時王磊纔拿到的，根本沒有詳細去看。他不知道這是曹雲在腦海中模擬庭審後，對可能出現的問題和狀況進行了歸納與解釋。是非常花費心血的一件事。爲了復仇，曹雲很下血本。
法官一聽，有原因，道：“請控方快點進入正題。”快點說明原因。
王磊看西斯，西斯無奈回答：“嚴格來說，是珍妮主動的。”
王磊道：“根據我的瞭解，你們公司是堅決反對辦公室戀情的。一旦發現，輕則調崗，重則解聘。是這樣的嗎？”
西斯：“是的，不過我們沒有戀愛，我們只是……”
王磊打斷：“你妻子遇害，你加入三腳貓計劃，而你卻是爲了泡妞？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對得起自己的亡妻嗎？”
西斯拽拳頭許久沒吭聲。
“反對。”
王磊馬上道：“法官大人，馬上就進入正題，這個問題很重要。西斯，你和珍妮談心，是否對亡妻有愧疚之心？有，是正常的。沒有，也是正常的。”
這就是典型的曹坑，你要選哪個？一邊是刀山，一邊是火海。
西斯穩定情緒回答：“我妻子已經過世多年，我和珍妮沒有靈魂上的交流，對此我並不感覺愧疚。”
王磊：“你們的行爲違反你們公司的規定，你心虛嗎？或者你根本就不在乎公司的規定？”
西斯反問：“這時候不是應該論證證據嗎？爲什麼檢控官一直抓着這件事不放？”
王磊道：“因爲你的證詞說，自己沒有殺害珍妮的動機。我現在在證明你不僅有殺死珍妮的動機，而且有充分殺死珍妮的動機。”
西斯心中叫糟糕，王磊找到矛盾。自己和珍妮的關係，導致自己違反公司規定。出現了利益，自己就有可能爲了掩蓋這一事件，選擇殺死珍妮滅口。
西斯很難解釋，公司確實有規定，但是他和珍妮只是談心，沒有靈魂交流，各取所需而已。公司對這種事一般不會過問。檢控官以挖掘機的態度準備深挖，那就很麻煩了。因爲珍妮已婚。
道德，規定等雙重不停拷問，以此坐實自己殺害珍妮的動機。
百口難辨！
你說和珍妮談心與靈魂無關，法律不理會你的靈魂，只知道你和珍妮談心了。
辯護律師見西斯這模樣非常擔心，這些問題他們事先沒有討論過，有沒有想到檢控官會從這個點入手，而且死咬不放。
第一種選擇，西斯解釋說明靈魂這玩意還是屬於亡妻，不過這樣不僅解釋不清楚，反而會讓陪審團們對西斯人品產生厭惡。
王磊手上稿子有很毒的問題：你們談心時候，你還戴着婚戒嗎？你們談心時候，討論過你的妻子嗎？你們談心的時候，你想過珍妮的丈夫嗎？你要討論靈魂，我們就來討論靈魂。成年人誰的靈魂會一塵不染呢？
王磊本着坐實西斯存在殺死珍妮的動機爲理由，辯護律師完全無法反對王磊的質疑問題。王磊看西斯被自己逼的滿頭大汗，心中那個爽。這難道就是贏家的快樂嗎？
第二種選擇，不談靈魂，承認事實。承認自己因爲和珍妮的事違反公司規定，存在一定的擔憂。但是否認自己有殺死珍妮的想法。這等同是承認存在動機。
選哪個？同樣的，一個選擇是刀山，一個選擇是火海。
西斯沒有看見火海，只看見了刀山，於是選擇了第二選項：“是的，因爲公司的規定我還是有些憂慮的。不過，我從來沒有過殺害珍妮的想法。”
王磊：“我們來看看你的口供，很有意思。第一次口供，你只承認珍妮和你是工作關係。第二口供，因爲技術人員找到了血跡，還有你後背的傷痕，你無奈承認自己和珍妮不僅只是工作關係。第三次口供，你說明和珍妮的私人關係不會影響你們的工作關係。現在，你又說爲和珍妮的私人關係感覺到憂慮……被告，同一個問題，四個答案，你是人格分裂，還是在分裂人格？”
辯護律師：“反對……”
王磊拍案怒起：“我現在在問爲什麼被告的證詞不一樣，有什麼好反對的？”好爽！
普通人是不會有這樣的錯誤，一旦被問開，基本就撂了，有什麼說什麼。反而是有一定經驗的人，他們會察言觀色。如同擠牙膏一樣，實在不行，就擠出一點，儘可能少的提供信息。說的越多，錯的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