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天后

一番話直戳人心,清寧心知被花玦繞進去了,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冥兒,小玦,鸞兒。”天后乘五彩祥雲而飛至,按下雲頭,見花玦已然醒來,平安無事的站在外面,擔憂焦灼的心如一席涼水澆下,安心了大半。

仍是有些不放心,步履微快,顧不得其他,先伸手摟着花玦,仔細檢查她身上有無不妥,確定安好之後才徹底寬心,眉眼舒展,抱着她莞爾一笑,眸中是微閃的淚光:“可算是好了,擔心死母后了。”

天后身上的紅底白梅捻金銀絲線滑絲華衣柔軟而溫暖,花玦三千多年沒再和母后相見,激動、辛酸和感動的淚水霎時涌出,如落單的雛鳥終於找到母親的港灣,任由她抱在懷裡。

蘇冥和阿蘿的勸說下兩人半晌才略好些,天后破涕爲笑,自嗔:“看看我這樣子,實在不成話,還在你們小娃娃面前呢。”

用手替花玦擦眼淚,這才注意氣氛和往日不同,微奇道:“你們怎麼都站在外面?”

傾鸞在短暫的慌措中回過神來,察言觀色,抓住時機,杏眸中含着點點星光,軟軟喚了一聲:“天后娘娘,花玦說不喜歡鸞兒身上的冰色牡丹花香,不要鸞兒和她一起住了。”

說到一半淚如珠線,委屈道:“可是這牡丹花是父君所贈,鸞兒怎麼能取下?”

事出突然,天后聞聽,淺淡的看了傾鸞一眼。

傾鸞這孩子她從小看着長大,外面是一副溫柔可親,端慧清明的模子,內裡的心機手段一點不少,如今不過是個小娃,以後長大了不知讓人多頭疼呢。

相反花玦的性子雖一向冷清孤傲,看似讓人不好親近,實則心中單純,沒有一點防人之心。

女媧娘娘把這丫頭交予自己撫養,她是將這孩子當做自己親生孩子在疼,爲了隱瞞她的身份,才編造了她先前寄養在人間的謊話。

許是這樣,九重天上諸多小神君在父母的教育下對這個剛回來的公主秉保留態度,做什麼都是不過分,剛剛好,讓人猜不透也摸不透。

花玦一時處於孤立狀態,幾個皇兄只有蘇嬴一個人常來看她,她又不甚喜歡,這個狀態一直到傾鸞來了纔有所改善。

傾鸞的品格端方,容貌美麗,且天質聰慧,涵養含蓄,待人和善,迅速贏得了上上下下的人心。

花玦也喜歡她,她們兩個平日形影不離,同住同起,玩的最好。

這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在心內輕輕嘆息一聲,果然是小孩子的世界大人不懂嗎?

此刻她不好偏袒哪一方,花玦是她寵的心肝蜜餞的女兒,傾鸞那家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傾洛帝君是個講道理的人還好說,慕清那小女子不好惹。

沉吟少頃,天后溫然一笑,從袖中掏出月白色撒花錦帕抹傾鸞眼角的淚光,安撫她:“鸞兒別哭,這事兒花玦做的不妥,可是她大病初癒,想來還未完全清醒,不如你先和下人去我的碧霄宮落腳,待我和花玦溝通了這事兒再說,恩?”

傾鸞見好就收,抽抽噎噎道:“多謝娘娘。”

讓貼身侍女小夏送走傾鸞,天后轉身,輕呼一口氣,脣角一彎,笑眯眯的在蘇冥和花玦面前伸出兩隻手。

兩個小孩相視一眼,會然一笑,握上天后的手。

未央宮。

天后悠悠坐在疏背玫瑰扶手椅上,飲着一杯泡好的清茶,挑眉,向花玦道:“說說吧,未央宮消失的宮女們和跪在殿外那個的宮女怎麼一回事,哦,還有才發生的傾鸞的事兒。”

花玦心下早有計較,當下一一敘來:“母后,那起子消失的宮女不把母后讓她們細心照顧女兒的囑託放在眼裡,在女兒病重之時,集體撇下女兒去雪陽宮喝茶。

女兒醒來之時,只有阿蘿姐姐和冥哥哥在身邊,父君得知之後大怒,特爲女兒做主,除了她們的仙籍,貶下凡塵。

殿外跪着的那個宮女是因爲她不想被貶,來求女兒寬赦,已在外面跪了一夜。

女兒心想,這個命令是父君下的,女兒怎可違拗?可見她實在可憐,心下又實在不忍,一時沒了主意,便任她跪着了。

至於傾鸞..”

花玦猶豫一瞬,十分難爲情,扭捏道:“不知女兒當說不當說。”

難道有何內情?天后知花玦不是個矯揉做作的性子,片時道:“你說便是,母后自會斟酌。”

花玦似下了很大決心,才睜眼緩緩道:“花玦這樣做,完全是爲了母后和父君着想。”

“哦?”天后翠眉一揚,來了興趣,這小丫頭說的話挺新鮮。

“長生殿的招生之期月末將至,千乘山的傾洛帝君和慕清帝君爲了自家女兒計,連文易老君的壽辰都不讓傾鸞參加完畢,便催她先行上天準備。

想來到了本月下旬兩位帝君就該請示上天,來看望傾鸞了,花玦的未央宮如今卻連個像樣的服侍人的宮女都沒有,司命星君處宮女的調劑安排又需要時間。

彼時兩位帝君上天看到傾鸞住在如斯模樣的宮殿裡,豈不是會怨母后和父君虧待了他們家的女兒?”

天后放下白玉透雕茶盞,不緊不慢道:“你這麼說也說的過去,只是你爲何要當着傾鸞的面說你是不慣她身上的牡丹花香?

要知當初傾洛去碧寒潭中取得了那天下獨一無二的冰色牡丹,慕清可是在我們一羣神君中間讚歎了她家相公好些時日。

能把牡丹花炮製出來,佩在傾鸞身上,他家另一位公子連花絮都沒有,可見對這個小女兒是疼愛之極,你如此說,豈不更傷我們兩家的和氣?”

花玦小嘴微努,帶點小女孩兒的撒嬌:“我和傾鸞兩個是最要好的,我若說些尋常話她肯定不聽,執意要留下來,女兒盡考慮了父君母后的立場,竟沒能想到這些隱晦,是女兒思慮欠佳..”

平日老氣橫秋,孤冷清高的小孩兒也會做小女兒癡憨撒嬌之態,天后忍俊不禁,用手拍拍花玦的小腦袋:“好了,看把你能的,還盡爲我們考慮呢,現在知道考量欠妥,捅婁子了?”

花玦撇嘴點頭。

蘇冥在一旁聽着,心中頗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花玦說的話無不句句合乎符節,可他一想起花玦打蘇嬴的事,便覺得事情又不像花玦口中這麼簡單。

細思之下,有人推他:“冥哥哥,你在想什麼呢?叫你你也沒反應。”

蘇冥收回思緒,柔然一笑:“你們叫我做什麼?”

花玦抿嘴:“母后說她爲了妹妹此去紫竹林向觀音娘娘求得一株起死回魄的落魂草,只是妹妹現在又醒了,不知道如何處置這草呢。”

蘇冥不假思索:“反正沒用了,不如還給觀音娘娘罷,免得欠她一個人情。”

風塵僕僕,一路跋涉,磨破嘴皮,好容易得來的,現在還回去?天后心塞。

花玦也認爲不好,想了想:“母后,不如養在宮內?”

天后一個放大的惆悵:“母后要知道怎麼養,還取觀音菩薩那裡求什麼?”

花玦和蘇冥無語。

阿蘿端了幾樣精緻時新的鮮果進來,正巧聽到這個節點,笑道:“奴婢以前修仙,倒聽說在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外有一座仙山名喚符禺山,仙山之上有一樣上古流傳下來的神器白骨瓶,可肉萬物白骨,神奇着呢,不知能不能養這落魂草。”

天后眼睛一亮,眉開眼笑,擊節道:“阿蘿你此言甚妙,本宮怎麼沒記起符禺山上有個白骨瓶呢?”

豪情萬丈的直身:“孩兒們,隨本宮去探一探這符禺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