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陳楚曾經看過網絡上留傳着某個段子:猶太人在一個地方某條公路邊開了一個加油站,生意特別好。第二個猶太人來了,開了一個餐廳。第三個猶太人就開了一個超市。在互惠互利之下,這片區域很快就繁華起來。
而如是中國人的話,第一個中國人開了一個加油站非常賺錢。第二個看到後也跟進開了個加油站。第三個跟着也開個加油站……到最後大家都沒法玩得下去。
某些看到這個段子的未經世事的少年或者公知,必定會痛心疾首國人思想覺悟不夠,或感嘆民族的劣根性云云,就像很多人感嘆爲什麼國人一定要在非洲大陸上“相煮何太急”那樣。比如說,同一片區域兩家店鋪爲什麼就不能和平共處,限制最低價格一起賺本地非洲人的錢,爲什麼就一定要用價格戰這樣慘烈的方法進行競爭。
但在陳楚看來,這樣的事根本就不用上綱上線到“國家”和“民族”層面。如果現在陳楚面對的對手是本土黑人或者阿三哥,陳楚也一樣會下狠手,而且絕不會手下留情。
羅蒙港的市場實在太小了,小得容不下兩家以上的牛仔店鋪。這是一個競爭不太充分的市場,現在,不論是陳楚還是林海,都想獨佔這個市場。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在林海店鋪第二輪降價後,原本八九家有牛仔褲批發業務的店鋪,近三分之二都退出這個市場,林海降價十天後,整條大街只有二三家店鋪還在勉強支撐。
時間進入五月,地處海濱的羅蒙港氣溫也是漸漸升高。十二號那天是歐景舟的農曆生日,歐景舟邀請了包括陳楚在內的中國店主到他們家吃飯。
在古內羅大街上,除了陳楚和林海以後,其他三位中國店主都是閩省人。歐景舟原本是想着同鄉聚會的,但因爲與陳楚比較熟絡,也邀請了陳楚。只有林海沒被邀請也不太好“孤立”,所以乾脆就把所有人都請了過來。
歐景舟的住所在古內羅大街附近不遠處。等到陳楚到達歐景舟住所的時候,其他店主都已經到來。穿着白衫衣舉止雅儒的林海,正坐在歐景舟附近,和衆位店主相談甚歡。
“阿楚,來,快坐下。”歐景舟站起來招呼陳楚道:“在我這裡不用客氣,就當是在自已的家裡就行了。”
陳楚笑着點了點頭,和幾位閩省店主打了一聲招呼。
歐景舟笑意吟吟地掃視着陳楚和林海,道:“我是個大老粗,也不會說什麼漂亮話,不過今天我生日,我希望不管大家以往有什麼不愉快的,今晚都玩得開心一點。”
陳楚笑笑,他雖然和林海不和,但在這種的場合肯定要給歐景舟臉面,就算是心不和也要給林海臉和了。
“林老闆,最近生意怎麼樣?”陳楚坐到沙發上後,很隨意地問道。
眼鏡框後,林海的雙眼微微一眯,道:“一般般吧,這樣的行情還能餬口,陳老闆,你的生意最近還好吧?”
“還行,能勉強維持下去。”陳楚嘴角露笑道。
林海看着陳楚,嘴角也揚了開來。
寒暄完後,兩人就再也沒有交談,各自和旁邊的閩省老闆閒聊起來。
半個小時後,歐景舟的店員裝備好了豐盛的晚餐。入席後陳楚和衆位老闆紛紛向壽星公歐老闆敬酒。吃完晚餐,歐景舟和幾位喝得微醉的閩省老闆,就在大廳內開臺打起了國粹麻雀。
大廳內,老闆開始吞雲吐霧,搓着麻將時不時吐出一句閩語。陳楚觀摩一圈後,走出陽臺呼吸新鮮的空氣。意外地,他見到林海早站立在陽臺外,他的雙指夾着香菸,眼眸深邃不可見底正眺望着海邊的方向。
從海灣吹來的夜風帶着絲絲涼意,將兩人的頭髮吹亂。覺察到陳楚到來後,林海嘴角一勾,爲陳楚遞上一支香菸。
“林老闆,我是不抽菸的。”陳楚婉拒道。
他偶爾在其他人面前抽菸,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但在林海的面前,他沒有逢場作戲的必要。
林海遞煙伸在半空的手滯了一下,笑道:“不抽菸是一個很好的習慣。陳老闆,這是我們倆第一次正式見面吧?”
陳楚站到林海的身側,雙手扶着陽臺欄杆,道:“是的。”
林海又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應該是捷華製衣廠的大門口吧?”
耳邊聽着若有若無的海濤聲,陳楚道:“林老闆的記性可真好。沒錯,那一天我剛好幫師傅搬東西。我們第一次見面,應該有兩個多月了吧?”
把煙放到嘴邊重重吸一口,林海吐出一口迷霧,道:“你的師傅好像姓李是嗎?不得不說,他是一個很好的設計師。可惜當初捷華製衣廠竟然把他給辭退了,不過,就算捷華製衣廠沒有把他辭退,我想陳老闆也會想法子把他挖走吧?”
林海,這是誤會他的非洲貨是李哥設計的嗎?
陳楚嘴角一揚,心道如果這是個誤會的話,那麼,就讓他繼續誤會下去吧。
這一段時間,陳楚店鋪貨物的批發價格,雖然沒有下降保持在與林海同樣的價位上,但據陳楚得到情報,林海店鋪每天的出貨量大約只有他們店鋪的三分之一左右。也就是說,在服裝款式設計方面,陳楚已經佔有絕對的優勢。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弄明白。前段時間,我們店鋪被三位黑人警察爲難……這一件事,是不是你乾的。”陳楚很真接地問道。
林海微愣怔一下,猝然間,他沒想到陳楚竟然會問一個如此冒犯人的問題。
陳楚的臉上倒是一片雲淡風輕:“林老闆,你和我都很清楚現在的局面。在古內羅大街上,我們兩家店鋪到最後肯定只能留一家,說一句不好聽的,我們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還有什麼忌憚不能說的?”
對着始此坦然的陳楚,林海也笑了起來。
也對,他們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看來如果我說不是我乾的,陳老闆也是不會相信了……沒錯,這一件事就是我乾的。”林海扶了一下眼鏡,目光直視着陳楚,道:“陳老闆,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達尼亞商法,無證經營,當局一般判罰是罰款1000達尼亞幣,並要求限期辦理執照,但最高的判罰是將所有的貨物沒收。我給那三個黑鬼二百塊錢美金,就想讓那三個黑鬼把你的貨全部沒收。不過,我沒有想到,他們竟然什麼也幹成。我更沒有想到陳老闆這麼快就辦理好營業執照。”
陳楚眉頭一挑,嘴角淺笑道:“林老闆果然是好算計。”
“沒辦理,誰叫我們兩家最後只能留一家呢?”林海輕輕地撣動菸灰到灰缸,大廳燈光照出來的余光中,他原本白皙的臉色帶上幾絲醉紅,道:“陳老闆,說句心裡話吧,其實我和你都是一樣的人,我聽張老闆提過,你們家裡有三兄妹,經濟情況也不算很好……而我們家則是四兄弟,老爸在家刨地好不容易纔把我們拉扯大,等到我考上大學時家裡是一分錢也掏不出來。怎麼辦?只能伸請助學貸款唄,一直到現在,我還欠着共產D二萬塊的助學貸款。在離開家鄉的時候,我就發誓我一定要出人頭地,不會再過窮山溝的爛生活。”
“陳老闆,我不知道你開製衣廠的第一桶金是從哪裡來的,但我知道來得肯定不容易。你知道我的第一桶金是從哪裡來的嗎?呵呵……是騙來的。我進大學的那天,哪些所謂的師兄師姐到我們新生宿舍推銷產品,其中有一位師兄推銷的是交通卡。三十塊錢的紀念版交通卡,他賣給我們新生二十八塊錢。實際上,就在宿舍樓下,同樣的卡小賣部只賣二十五錢,難爲他還在跟我聊什麼同校情誼,外面賣三十塊師兄給師弟優惠只賣二十八塊……一切都是假的,說到底就是爲了多賺我們三塊錢罷了。”
聽到這裡,陳楚啞然一笑,道:“把你們同校情誼只賣三塊錢……你們師兄還算是厚道。”
要知道,在工業區某些人借所謂的同鄉情誼,騙你成千上萬塊那可是沒商量的。不是有句話叫老鄉見老鄉,回頭打一槍嗎?
“對,那位師兄就是臉皮不夠黑,心不夠黑。我跟小賣部老闆商定以二十塊錢進貨,等我到新生宿舍推銷時,普通版本我就按建議售價買30塊,要是紀念版本的,我就賣到35塊……呵呵,同屆學生問我爲什麼不按售價賣30塊,非要賣35元?爲什麼?這是紀念版,是絕版來的!我拿貨價很貴的!”
陳楚的雙眼微微一眯,笑着問道:“林老闆,我很好奇你那一次賺了多少錢。”
“三百八十塊。”林海看着大海的方向,緩緩地道:“第一桶金賺的不多,主要是第二桶金賺得多……國秋節我們班和隔壁班計劃外出秋遊,我向我班長主動請纓找旅行社。一天一夜的省內遊,每人收費二百一十塊,兩個班一共八十九人,每個人頭我向旅行社收取二十塊錢回扣。”
“讀大學的時候,班上每個人都知道我會賺錢……我在校道上擺過地攤……倒騰過二手電腦……做過各種各樣的代理……因爲做過二間教育機構的代理,我在大三時候就買了一輛小車。那時跟着我做代理的三位助手都是大一學生,我叫他們幫我發傳單,在校園裡貼廣告,做所有的苦工累工,忽悠他們等我畢業後把代理權交給他們,結果那三個書呆子還真的信了……在我畢業的時候,我把代理權以二萬塊賣給另外一位學生。”
“陳老闆,我讀大學時候做過超過十種生意,沒有一次是虧損的。”林海將菸頭重重地按到菸灰缸,一縷白煙飄起,燃燒的紅色的菸絲剎那熄滅。
白中帶紅的臉容上現出志在必得的自信,林海直視陳楚,緩緩地道:“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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