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哇尻!……身子底下咋這麼燙?……‘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呀,纔剛凍得要死,眼目前兒又熱的要命。老子不會是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第九層的‘油鍋地獄’,剝光了衣服,投入到熱油鍋裡邊啦翻炸呢吧?他孃的,不知道得炸幾把……大事不妙,自己是不是罪孽深重,纔在十八層地獄第八層的‘冰山地獄’裡飽受酷刑,這又被小鬼押送到‘油鍋地獄’裡暖和暖和!……不對!不對!……老子又沒幹‘打瞎子、罵啞巴、踹寡婦門、挖絕戶墳’四大損的事兒,憑啥把老子整到十八層地獄第八層的‘冰山地獄’和‘油鍋地獄’裡邊啦來受苦?……”戰智湛剛想動彈動彈去找閻王爺理論理論,渾身的肌膚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他呲牙咧嘴的急忙又停了下來。戰智湛這才察覺,自己不是在油鍋內,而是應該一絲不掛的躺在東北農村特有梆硬的土炕上,身上還蓋着一牀臭烘烘的棉被。
“這是在拍電影嗎?……‘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咋把老子扒得光腚啦嚓的,不會是港臺的啥電影公司把老子拉了來在拍啥‘三級片’吧?……”一股混合着濃烈的旱菸和東北農村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傳來,戰智湛不由得想起來在哈爾濱讀大學時,爲了給結義四哥“老高麗”宋永智的老孃賀壽,他第一次去“老高麗”的家時聞到的味道。戰智湛皺了皺眉頭,晃了晃腦袋,當真是左腦袋是水,右腦袋是哈爾濱“雙合盛火磨”生產的“沙子面”,這一晃盪,只覺得滿腦袋瓜子裡邊啦整個浪兒都是漿糊。
“‘風鳶’同志,你終於醒了!……”忽然,一個喑啞的聲音傳來。
“‘風鳶’?……‘風鳶’是啥傢伙?……”戰智湛扭過臉去,心中嘀咕着費力地睜開眼睛。可惜,昏暗的油燈燈光下煙霧繚繞,煙霧後面的人影卻看不清楚。戰智湛努力把雙眼睜得滴溜兒圓,眼神僵硬地向煙霧後面望去。只見是一張鬍子拉碴,沒有七十也有六十的老臉,上面寫滿了舊社會的滄桑。
“別動!你先彆着忙動喚。呵呵……都說‘軍統六哥’解耀先是屬貓的,有九條命。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我說你這命可真大,發現你那前兒,你整個浪兒都凍硬了,我還以爲你沒戲了,指定喯兒咕了呢。……沒想到這一陣搓吧,還真還陽了,整整用了十九盆雪呀。……”煙霧後面那個老頭兒就像是幾輩子沒抽過煙,邊不斷“吧嗒”、“吧嗒”地裹着旱菸袋,噴雲吐霧,邊十分慈愛的說道。
“‘軍統六哥’解耀先?……‘風鳶’?……‘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風鳶’不就是‘風箏’嘛!‘軍統六哥’那是電視劇《風箏》中的主人公,也就是咱們潛入國民黨軍統內部,代號‘風箏’的隱蔽戰線前輩鄭耀先呀。不對!不對!……這個老頭兒說的是‘軍統六哥’解耀先,說的是‘風鳶’,難道不是和自己說話,這屋子裡頭正在拍《風箏》前傳,這個老頭兒正在和別人說話呢。……”戰智湛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老頭兒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見那個老頭兒就像自己親爹一樣慈祥的望着自己,就掙扎着用微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問道:“老大爺,俺這……這是在……在哪旮沓?……您……您是?……”
“老大爺?……你個龜兒子!我有那麼老嗎?……”那個老頭兒笑嘻嘻的把掛着煙荷包的菸袋嘴兒從嘴邊拿開,揮手趕了趕面前的煙霧,喜滋滋的接着說道:“哦……我是從這支刻着‘湛’字純銀筆尖兒的‘派克’鋼筆,和你左手食指上的藍寶石戒指確認你的身份的。接頭雖然提前了,地點也不對,可總算是完成了和你接頭的任務。呵呵……你是咋找到這旮沓的?……‘別日何易會日難’嘛……”
那個老頭兒說着,舉起了一支“派克”鋼筆,接着,又拿出一支“派克”鋼筆,把兩支“派克”鋼筆一起遞到戰智湛面前。戰智湛凝神望去,上面刻着一個娟秀的“良”字。戰智湛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咔吧着眼睛望着那個老頭兒,心中暗想道:“‘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這個老頭兒說的這句話,出自魏晉曹丕的《燕歌行》,是總部南寧工作站姜站長和自己約定的聯絡暗語呀。這個……這個長得賊拉磕磣的老頭兒難道……難道也是姜站長的人?……老子身邊啥前兒帶着一支刻着‘湛’字自己名字的鋼筆了?……刻着‘良’字是啥意思?……”
戰智湛急忙震懾心神,回答道:“‘山川悠遠路漫漫’。……‘飛鴿晨鳴聲可憐’……”
那個老頭兒又“吧嗒”了一口旱菸袋,那張嘴這才戀戀不捨的離開菸袋嘴兒,笑眯眯的把滿是煙味的嘴湊近戰智湛,壓低了聲音說道:“‘留連顧懷不能存’。……”
戰智湛“哼”了一聲說道:“姜站長這個癟犢子倒是神通廣大,無處不在呀!……”
“姜站長?……國民黨軍統南滿站站長姜三省已經到達新京,也就是長春。……”老頭兒見戰智湛皺着眉頭,滿臉苦苦思索的樣子,接着說道:“哦……我還沒自我介紹一下。‘風鳶’同志你好,我是中共哈爾濱市市委書記陸學良,公開身份是正陽街‘回春堂’中藥鋪的坐堂郎中,代號‘連翹’。……奉延安剛成立的中央社會部命令,在這旮沓接應你,不惜任何代價協助你完成任務。你冒險在旅順發給黨中央的急電,黨中央已經收到。經過研究,黨中央同意了你的意見。從眼目前兒起,我是你在哈爾濱和黨中央唯一的聯繫人。……另外,軍統方面在哈爾濱負責接應你的是軍統濱江組組長,外號‘毛二賴子’的毛大明。……還有一個壞消息,就是我們市委的電臺今兒個大清早遭到僞滿哈爾濱警察廳特務科和經緯警察署的聯合突襲,報務員犧牲,電臺被毀,地下黨員和愛國羣衆、家屬共有二十九人被捕,我們的損失慘重呀。‘風鳶’同志,我已經向省委報告,新電臺和報務員會在這兩天送到。等有了電臺再和家裡聯繫,報告你已經到了哈爾濱,請示下一步工作……”
“‘回春堂’?……陸學良?……咋不是陸漢卿?就是電視劇《風箏》中爲了保護‘風箏’鄭耀先的安全,把眼睛奮力撞向軍統特務宮庶手中的竹籤,壯烈犧牲的‘風箏’的上線。陸漢卿不就是‘回春堂’的坐堂郎中嘛。嘿嘿……‘九一八’事變,東北軍那個‘不抵抗將軍’張學良不是也叫做張漢卿嘛,‘學良’者,‘漢卿’也!呵呵……這陸學良還是陸漢卿!……不過,《風箏》中陸漢卿留的糟心鬍子是小鬍子,這個陸學良留的鬍子是亂糟糟的大鬍子,歲數也太大,都能當陸漢卿他爹了。代號‘連翹’?……和誰‘連橋兒’呀?和老子嗎?不知道是老子的大‘連橋兒’,還是小‘連橋兒’。嘿嘿……再說了,在《風箏》裡也沒見陸漢卿抽菸呀,尤其是能把人嗆死的旱菸。……”戰智湛邊捉摸着陸學良和電視劇《風箏》裡陸漢卿這個人物的關係,邊傾聽着他說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話。突然,戰智湛心中猛地一跳,嘴中嘟囔道:“‘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這個老頭子不管是陸學良也好,是陸漢卿也罷,老子是誰?……他孃的!難道……難道真的是在拍電影或是電視劇?還是老子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