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韓大牙”的罪惡來,那真是罄竹難書。有一次,“韓大牙”和另一個綹子“一枝花”合夥兒洗劫一個屯子,“一枝花”手下的小土匪抓來一個懷孕的婦女。“韓大牙”和“一枝花”打賭這個婦女懷的是小小子還是小閨女,“韓大牙”說是小閨女,“一枝花”說是小小子,要是小閨女我今兒個晚上陪你睡覺。“韓大牙”拍着胸脯子說要是小小子,今兒個搶來的東西都歸你“一枝花”。“韓大牙”爲了證實自己,一腳把孕婦踹倒,用攮子把孕婦的肚子劃開。“韓大牙”拎出孕婦肚子當中的胎兒一看果然是小閨女,他打賭贏了。
“‘韓大牙’?……”“笑面虎”愣了愣,一副十分信任周毅普的樣子說道:“哼!……居然還敢和鬍子打戀戀!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老夫掐指一算,‘濱江三少’這仨小癟犢子五行缺德 八字犯賤。我說毅普,這事兒你就繼續去辦吧,整出個子醜寅卯來!……”
“科長,您就擎好吧!……”周毅普自然明白“笑面虎”這話的意思,不把惡霸李玖鵬和他兒子李忠和整竄稀了,“笑面虎”的特務科科長不白當了嗎?“笑面虎”連李玖鵬都玩兒不過,他以後就別再警察廳混了。有了“笑面虎”的話,周毅普信心十足的回答道。
“笑面虎”點了點頭,滿臉關切的問周毅普:“我說毅普呀,弟妹是不是快貓下了?……”
周毅普欠身答道:“謝謝科長關心!滿鐵醫院楊茂茹楊博士說,恐怕出不去正月了。……”
“這孩子的生日夠大的了!……”“笑面虎”說到這裡,又奇怪的問道:“楊茂茹楊博士?市立醫院的賈院長不是給了小楊博士雙倍的薪水,小楊博士不是去了市立醫院了嗎?……”
哈爾濱滿鐵醫院前身的一部分是中東鐵路中央醫院,是黑龍江最早的西醫醫院之一。一九三五年三月,隨中東鐵路轉賣日本。滿鐵醫院的醫務人員和職工以日本人爲主,只有少量的中國籍醫生,但待遇與日籍醫務人員相比,相差甚多。滿鐵醫院名義上是鐵路醫院,是爲鐵路員工服務的,但還有個歧視性規定。滿鐵醫院規定,只有“職員”以上職務的人才能給掛號,可中國員工絕大部分是“僱員”或“傭員”,不能享受在這裡看病的待遇,生病了只能到滿鐵醫院退職醫師開的診所看病,或到市內診所自己花錢看病。
周毅普不動聲色的說道:“哦……楊茂茹楊博士因爲待遇問題,準備辭職去市立醫院。可是滿鐵醫院新來的院長北里柴次郎博士是楊博士慶應義塾大學醫學部的學兄。在北里柴博士的挽留下,楊博士又留了下來,繼續擔任婦產科主任。……”
“笑面虎”笑了笑,說道:“以小楊博士的能耐,滿鐵醫院是夠摳門兒的了。都像滿鐵醫院這德行,這人才咋能留得住呢?沒有人才,那滿鐵醫院就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呵呵……可也對!北里柴博士出面挽留小楊博士,賈連元哪兒敢再挖滿鐵醫院的牆角。……”
周毅普不敢回答,只是尷尬的笑了笑。
“笑面虎”知道周毅普不會亂說話,他點了點頭,笑眯眯的說道:“呵呵……我說毅普呀,我都請我們家衚衕口的‘王半仙’算過了,你家弟妹懷的是閨女。咱們可是說好了的,貓下來前兒要真是閨女,可得認我當乾爹!你說也不知道咋整的,我不像你們山東人,稀罕小小子。我這個‘臭糜子’就稀罕閨女,那可是貼心的小棉襖。可惜呀,我們家那老……老蒯一口氣給我生了倆兒子,就不行了,整個浪兒就沒動靜了。唉……我這心有不足呀!……”
“不知道是給你戴了綠帽子的你們家老蒯不行還是你不行?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恐怕還是你年輕前兒作大發勁了,這才生不動了吧?不然的話,你不是把你家老蒯打跑了嗎?趁這機會把國高教國語的艾老師娶過門兒來,再給你養活倆閨女不就得了。……不對!不對!聽說那艾老師這一陣子把副科長昭倉樹仁三等警正整得五迷三道的,‘笑面虎’眼目前兒還不能明媒正娶的把艾老師娶回家來。和昭倉樹仁暗地裡搿個‘連橋’就得了!……”周毅普心中嘀咕着,他知道“笑面虎”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這話是絕不能說的。
周毅普笑了笑說道:“謝謝科長!只是我們家還沒出生的孩子高攀了!……”
周毅普說到這裡,猛然想起來惡匪“韓大牙”和“一枝花”打賭抓來的孕婦懷的是小小子還是小閨女的傳說來,他的後脖頸子不由得直冒涼風。
“啥高攀低就的!我說毅普,你這麼說話可就顯得外道了,咱倆誰跟誰呀!……”“笑面虎”邊說着,邊打開抽屜,拿出一張批件來,放到周毅普面前說道:“這是十斤雞子兒的批件,錢已經交完了。你拿着直接去‘八雜市’老侯家雜貨鋪取出來就得了。你們家弟妹就快貓下了,得多吃一點好好的補一補呀,可不能讓我那幹閨女營養不良呀!哈哈……”
“跟長官不能稱兄弟,跟老婆不能說實話,跟窯姐兒不能動真情。”這不是老話講的,是周毅普的前任,綽號“壞三兒”的葛禮平的諄諄教誨。所以,“笑面虎”可以和周毅普稱兄道弟的套近乎,周毅普可不敢順杆兒爬的稱“笑面虎”爲兄。凡是自命是“宰相肚裡能撐船”的人,骨子裡一定是一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人。如果有誰真的相信了這樣的人的忽悠,大了呼哧的和這樣的人兄長弟短的,那你離倒黴就不遠了。
周毅普自然知道厲害,他不敢亂說,急忙站起身來,“啪”的給“笑面虎”敬了一個禮,感激涕零的說道:“唉呀媽呀!……科長這麼愛護屬下,還愛屋及烏的惠及屬下的老婆孩子,這個……這個讓屬下都不知道說啥好了。屬下以爲效忠大滿洲帝國,效忠康德皇帝,首先要效忠長官!屬下今後一定唯科長馬首是瞻,誓死效忠科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坐下!坐下!……”“笑面虎”笑得小眼睛都沒了,他連連向周毅普招手,待周毅普坐下之後,“笑面虎”這才習慣性的摸了一下鼻子,語重心長的對周毅普說道:“我說毅普呀,眼目前兒我這旮沓沒有外人,就咱哥兒倆,沒有必要那麼拘禮,不然的話就顯得生分了!你說在咱們警察廳,誰不知道你周毅普和屠鑫銘是我的左膀右臂呀?哦……對了!鑫銘好木秧兒的讓憲兵隊特高課的小野平太郎少尉那個癟犢子打夠嗆,你知道不?……”
周毅普不敢說不知道,只能滿臉忿忿的樣子說道:“我也是剛聽說的,正準備去市立醫院看望鑫銘呢。你說這小野少尉咋下死手呢?鑫銘也沒招他沒惹他,也沒抱小野少尉家的孩子跳井,這小野少尉幹啥往死了削鑫銘呀?這讓我們這些警察也忒心寒了!……”
“兔死狐悲呀!……”“笑面虎”滿臉的悲憤,接着說道:“有人傳老婆舌,扒瞎你和鑫銘鬧意見。我就不信了,你和鑫銘在工作上有分歧這很正常。但是你們倆在私下裡還是兄弟加同事嘛。一平在仁和樓要了一份‘松鼠桂魚’,咱倆吃完飯就去看鑫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