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意苦笑着從他們的身後走出,獨自面對流雲祈羽,眼中死寂一片,一步步,一殺機,一聲聲,一陰謀,這種日子她過夠,她不懂他,真的不懂他,無情如他,如此這般又是爲何?
“爲什麼?”
她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麼一句,問的衆人一頭霧水,綰意卻是專注的對上流雲祈羽那雙琥珀色的瞳孔。
“你知道的!”他羞於表達,只想着若是她懂他,便會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情愛這些事兒如霧裡看花,看不透,摸不得,若是不說,別人又怎能知曉?
“我不知道!”綰意搖頭。“是爲了這具身體?”
衆人一陣唏噓,有些驚訝於這安寧公主的大膽作風,竟然當衆說那些歡好之事,他們哪裡知道她所說的是“是爲了用這具身體讓他母親和鳳雲裳重生?”
“以前是!”
“以前是?那麼現在呢?不想讓她們活過來了嗎?”綰意不禁有些希冀。
“想,但是我會找用其他的方法!”
“若是找不到呢?若只有那一種方法呢?”
“不會的!”
他語氣堅定,綰意卻只剩苦澀。
“流雲祈羽,你是不是總認爲自己是無所不能的?這世界上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我曾經不信命,但是我現在遲疑了……”綰意頹廢的低下頭,猛然擡頭,眼中卻是帶着孤注一擲的狠絕,“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讓我心甘情願跟你走的理由!”
流雲祈羽被她的眼神嚇住了,平生第一次明白什麼叫怕,什麼叫恐慌,眼前的女子太過飄忽不定,他生怕自己抓不住她,這個皇宮太過灰暗,他在這裡失去了母妃,失去了端靜姨娘,他不想再失去他深愛的女人,一點都不想,他忘了先前的自己還在跟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在挑釁,在對戰。身邊空落落的感覺太過蒼涼,蒼涼得好似整個生命都荒蕪一片。
流雲祈羽不禁苦笑,曾經他最大的籌碼便是他的無情無心,多情自古空餘恨,饒是母親那般傳奇一般的人物,都爲了情這個字葬送了一生。他曾經想要痛罵母親的傻,斥責母親的癡,可是到頭來自己還不是踏上母親的老路,情之一物,如魔入心,如夢似影,得了,幸也,不得,命也!
生平第一次捧出自己的真心。“我需要你!”堅定的話語從他的口中吐出,他指着自己曾經空落落的心房,一字一頓:“這裡,有你!”
綰意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原來最苦澀的不是幸福之後,無路可走。而是無路可走之後,柳暗花明,絕地逢生,乾涸的心因着他稚嫩的表白而水光潤澤。
她哭,哭他的傻,哭他的癡,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無數敵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點!
她笑,笑自己的愚,笑自己的幸,人生最大的幸福便是你愛的人愛着你!
她拂去眼角的淚水,看着他脆弱得就像稚嫩嬰兒般的眼神,希冀,惶恐,緊張……衆多情緒外露,她知道他不是一個容易情緒外露的人,但是爲了她,他竟然能放下他的大男人自尊,得良人如此相待,便是傾盡天下又何妨!
“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一個爲你生爲你死的理由!
世界一片寂靜,唯有微弱的喘息聲,爲她配樂。
“但是流雲祈羽,你真當我蕭綰意是傻子白癡嗎?再愚蠢的人都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罷,你又想玩什麼把戲?”綰意冷笑一聲,看着他受傷的表情,胸口針扎般的痛。
他望着她不再言語,緊抿的脣瓣血色妖嬈,像是下一秒就要滴出來似的。
“綰意你……”流雲意軒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綰意,突然覺得這樣的她很是陌生,今日他寧願揹負不忠不孝的罪名,利用自己的親信包圍了金鑾殿,並以此威脅流雲帝不得插手綰意和阿祈的事兒,爲的便是讓阿祈能看透自己的真心,希望自己走後,他的阿祈能夠不再那麼孤單的活着。
綰意知道自己的行爲讓大家很不理解。看着流雲意軒疑惑的神情,她卻什麼都不能說。只能在心中無聲的嘆息着,她的傻意軒,他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嗎?經過剛剛的思索,她終於想明白意軒的意圖,但是就在大家都把視線落在她和祈羽身上的時候,她看到他龍椅高坐的流雲帝神情悠哉,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哪有身不由己被威脅的架勢?況且若是一個流雲意軒就能這麼輕易的威脅流雲帝,那麼有怎麼會有那麼多人陷入局中,無法自拔呢?
“你是不甘心嗎?不甘心一向你祈王勾勾手指就會跑去你身邊的女人,如今竟然三番兩次的算計你,想要脫離你,所以你憤怒,你想報復是嗎?”清脆響亮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大殿之上顯得異常清晰。綰意看着那張異於平常的臉,流雲祈羽此時的靜默讓人很是訝異。
“怎麼被說中了?”綰意繼續嘲諷,“你笑什麼?”
綰意瞳孔一縮,眼前的流雲祈羽太過詭異,自己故意出言譏諷,他不怒反笑,而且是真心的笑,若是問她怎麼區別,她只能說,先前流雲祈羽的笑總是帶着對世界的譏諷嘲弄,所以他笑時,隨着他的情緒,四周會不自覺升騰起或大或小的戾氣。而如今風平浪靜,連微弱的能吹起衣角的風都沒有。
突然笑,突然停止,流雲祈羽的一切都是那麼率性,只見他一彈妨礙視線的髮絲,舉止風流的衝着綰意一笑。
“蕭綰意!”
額?綰意茫然。
“本王要定你了!”
“什麼?”綰意大驚,大腦一時間倒有些轉不過來。
“你是本王認定的女人,這一生,天堂地獄,本王在哪兒,你就得在哪兒!”
大喜大悲轉換的太快,流雲祈羽詭異莫測的眼神,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綰意置身在夢裡一般,好不真實!
只是……
“流雲祈羽你太狂妄了,你憑什麼左右我的人生,就算下地獄,我蕭綰意也絕不回到你流雲祈羽的身邊!”
“那就換本王去你身邊,本王說過天堂地獄,本王都與你同在!綰意你逃不掉的!”
綰意懊惱的咬緊下脣,這樣的流雲祈羽太過邪惡,簡直胡攪蠻纏,她根本招架不住。她明明是出言譏諷,想要逼退他,甚至讓他恨她,可是沒想到去勾引出這樣的流雲祈羽,簡直就是一個流氓!
綰意淡定心神,心知再跟他說下來,也是無果,流雲祈羽的狂妄執拗,她不是沒有見識過,他認定的事就算天地坍塌宇宙變幻也阻止不了,只是人生若只初相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就算回到初見之時,她還是和親公主,他還是一國之王,相愛相知相決絕,此心此恨遙無期。
她不再看他,反而將視線投向流雲帝,屈膝低頭,道:“陛下,綰意已然嫁爲人婦,實在不便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與男子拉拉扯扯,想來駙馬就在近出,綰意身體已無大礙,便想去尋駙馬,請陛下恩准!”
“公主不必擔心駙馬,這不駙馬已經來了!”流雲帝一笑,視線望向殿口。
只見小李子公公滿臉汗漬的扶着一紫服男子走了過來,那男子身形高大,在一種文質彬彬的流雲朝臣面前,倒顯得有些粗狂,他一直低垂着頭,小心數着地下的步子,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看的起來反倒增添了一絲萌態。
小李子將之一路攙扶,走到綰意麪前。捏着拂塵,不敢看身後某人狠毒的目光,亮出尖細的嗓音道:“公主殿下,駙馬爺找了您好久了!”
“有勞李公公了!”綰意像是接過寵物似的,從小李子手中接過黑小子,見他一直低垂着頭,不由得有些擔心,綰意以爲那黑小子是沒見過這麼大世面,一時被這場面給嚇着了,遂小心的安撫着,輕聲的喚他。
誰知他突然擡頭,倒讓衆人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