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祈羽一如既往的狂肆霸道,一身紅衣戰甲,顯得他英挺非凡,斜飛的眉眼如火炬一般在衆人面前掃過,強勢的威壓如同君臨天下的猛獸一般,在場的人無不瑟縮一下。
天下王,王天下,手掌千軍萬馬,腳踏萬里河山。
他看也不看被那無形的戾氣卷在半空的綰意,臉上掛着邪魅妖嬈,顛倒衆生的笑意,他一身風塵趕來,不知累死多少匹馬,耗費多少真氣,將七日路程硬生生縮成三日,狂奔之下,儼然如入了魔一般,卻在雲都城外,聽着那鑼鼓聲聲,鞭炮齊鳴,街頭巷尾,喜慶一片,他茫然了。
他如此這般到底是爲了什麼?他疑惑了。
如今站在這滿堂喜慶的大廳,看着衆人從驚訝,驚恐到驚慌的神色,一股報復的快感在他的胸臆間升騰。
“祈王殿下大駕光臨,鳳熙有失遠迎,還請上座,且等鳳熙與公主完成婚禮,再和殿下把酒言歡!”百里鳳熙清冷着一張臉,不驕不躁的說到。
“百、裡、鳳、熙!”
流雲祈羽笑着喚出他的名。四目對視,兩者都是這流雲國難得一見的奇才,一文一武,一剛一柔,如今想來,這兩人成名久矣,也都在這雲都城內,卻從來都是王不見王,今日難得見到這流雲國最富盛名的兩位俊傑,在場之人雖然畏懼流雲祈羽,但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戲又怎捨得錯過。
一時間無形的硝煙在這喜慶的大廳內升騰着,綰意被困在半空之中,有些沉痛的看着那英挺的身影,眼中頓時死灰一片,天底下敢算計流雲祈羽的人,少之又少,而她不斷算計了他,更從某種意義上背叛了他。
自從知曉南攻城被困金沙灘的消息之後,綰意就知道這一生她與流雲祈羽只能背道而馳,紅綃帳內的傾心相付,卻暗藏了點點陰謀算計,祁連山乃是一座私人山脈,雖然戰天戈派來使臣,求流雲出兵相助,但是以流雲祈羽的性情,又怎會理睬別人的死活。
其實她也在賭,賭流雲祈羽對她還有一絲情誼,當然這情誼中摻雜了什麼雜質她不知道,不過她賭贏了,在她成了他的人之後,她因爲借兵之事,被逼和親,再加上流雲帝的順水推波,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中。
成功支開流雲祈羽,解了南攻城之危,只是她沒想到的是流雲帝竟然如此可怕,嫁給百里鳳熙,雖非她願,卻不得不執行。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她料想流雲帝早就封鎖了消息,流雲祈羽的突然出現並不在她的意料之中,然而看到他身後的流雲意軒,有些事不言而喻。
當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這一場風雨不知道又要將她推向怎樣的命運!
“本王今日回雲都,聽聞百里丞相大婚,特來湊湊熱鬧,怎麼這大廳之內,只有新郎不見新娘,難道本王晚了一步!”
衆人聽着他明知故問之語,眸光不自覺看向那個被飄浮在半空的新娘,復又投向那大廳中央一身浴血紅衣的兩人,流雲祈羽的邪,百里鳳熙的貴,都是這天地間百裡挑一的英豪,如今兩虎相爭,是一死一傷,還是兩敗俱傷,着實讓人期待。
流雲笙歌蹙着眉頭,看似擔憂,卻絲毫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與那一干看好戲的人有什麼區別。還有那緊跟他而來的流雲意軒,寬大的衣袍包裹着他那愈加瘦削的身體,恍惚間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眼色深沉的立於流雲祈羽的身後,無聲的嘆息着。或許他們都知道這是屬於兩個男人的戰爭,他們任何一個人都無權參與。
綰意從來沒見過百里鳳熙這樣的笑意,看着風輕雲淡,可其間的妖邪之氣不輸流雲祈羽,頭一次覺得這兩個人是這般相似,相似到不可共存!
“晚?殿下這話說的,不是晚,而是恰到好!”只見他紅袖飄飛朝着綰意所在的半空一揮手,憑空出現一條血鞭,生生的將那牢不可破的戾氣給擊散。
陡然失去依託,綰意似飄飛的殘葉一般,搖搖墜落。驚恐之色染上眉梢,可是那大廳中央的兩人似乎都沒有英雄救美之意,幸好流雲意軒眼疾手快,深深接住她墜落的身子,避免了她的狼狽。
綰意站穩腳步,拂去流雲意軒的手臂,維維整理褶皺的衣裳,正了正頭上的鳳冠,再擡首,珠簾之下卻是冷意一片。
百里鳳熙含笑着朝綰意走來,執起她寬袖之下泛白的手,外人看來,兩人相對浴紅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倒真是一副鶼鰈情深的模樣。
“綰意,祈王殿下不遠千里,前來祝賀,我夫妻二人當好好拜謝一番!”
綰意淡漠不語,由着他牽着自己的手,兩人相攜走到流雲祈羽面前。
再次相見,卻恍如隔世,她一身紅妝,站在別人的男人身邊,看着兩人執手相握,盈盈朝着他走來,一直勉強的笑意終於不復存在,整個人像是浸泡在毒液當中一樣,而綰意的躬身一拜更是給他送上一把刀。
殤,恨,怒,百般情緒糾纏着流雲祈羽,他看着眼前該死的女人,眼中狠絕得閃過一抹殺機,卻被他生生壓制住。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棲鳳公主當真是非同一般,這不才下了本王的牀,這麼快就想爬上別人的牀!”
帶着羞辱的話語就這樣不經大腦說了出來,透過珠簾的縫隙,他隱約的看到那雙清亮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緊接着絲絲痛楚。
綰意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話居然是從眼前的人口中說出來的,他難道不知道他說這樣的話會逼死她,此刻她終於明白什麼叫萬劫不復,原來最殘忍的話語,便是心愛之人在你早已遁入魔道之後再在你的心口深深補上一刀,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他,當真好樣的!
寬袖之下握着她手的那隻大掌漠然鬆開,突來的涼意讓綰意有些不適從,她聽到衆人小聲耳語的嗤笑,那一道道鄙夷的目光像是聚光燈一樣,將她照的無所遁形。
“十四弟,你……”
流雲意軒此時一臉不可置信走到流雲祈羽的面前,這陌生的十四弟讓他恐懼,他一直以爲他心中有綰意,只是毫不自知,所以在父皇封閉所有消息的同時,千方百計的將消息送了出去。
索性爲時未晚,他們趕到之時,那最後一拜還未拜成,他料想過十四弟會憤怒,會生氣,但是卻未曾想到他居然如此傷害綰意,一直以來的認知突然被打破,流雲意軒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無話可說。因爲他隱約知道自己自作主張的舉動將這一切打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更在綰意和十四弟之間埋下憎恨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