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意惡狠狠的瞪了某個吹鼻子瞪眼的男人,嘴裡說着無所謂,可這臉上的表情無疑在說你若是敢去試試看!綰意無語,狠狠的掐着他銀衣下的肌膚,回頭衝着來通報的門房說道:“去告訴蕭國皇帝,就說本宮身體違和,不便見客!”
“是!”
下人匆匆退下,綰意回過頭,看着陽光下那張邪肆妖嬈的臉上漣漪點點,盪漾着波光,舒展的眉頭,上翹的嘴角,無不顯示他心情愉悅。
桃花灼灼,緋雪飄飄,綰意掙扎着從他身上下來,他們不能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外面雨雪紛飛,他們早已無路可退,唯有迎風劈雪。綰意漫步走進那一片桃花雨中,秀顎擡起,柔嫩的花瓣從她的臉頰拂過,血眸暗沉,似有風雪堆積,呼號不滅。
咔嚓一聲,覆在樹杈上的手一個用力過猛,樹杈折斷,帶着片片桃花從掌心滑落,綰意幽幽轉身,看着桃花雨中姿態妖嬈的絕世男子,朱脣輕啓:“你還要任性多久!”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一出口,便像是落入了空曠無人的峽谷,悠悠揚揚的音符在空氣飄蕩着,迴旋着,兩兩相望,不過幾步之遙,兩人卻沒有一人敢先邁開步子。
流雲祈羽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周身戾氣縱橫,薄脣緊緊抿着,銀眸中幽暗一片,似在映襯着他此刻的心情,雷聲作作,磅礴大雨隨着她的話語應聲而落,他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她,像是想要從那雙血眸中尋找什麼似的,可是最終卻只是慢慢的失望。
“你真要要本王坐上那個位子嗎?”他的聲音低沉得就像夏日雷雨前的天氣,無盡的壓抑和燥熱正火燒火燎的折磨着人們。
“那是命!”他的命,身爲帝王的命,傲視天下的命,筍因落籜方成竹,魚爲奔波始化龍。半生流離,爲了不過煉其魄,淬其魂,如今大將功成,他註定要坐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
“本王不信命,本王只想知道那個位子上可有你!”今生他要的只有一個她罷了,若是她要那個帝王之位,那麼他就把她奪來,可是他知道她從來都不稀罕那個位子,那麼他要來何用!
“……”綰意沉默不語,花開花謝花滿天,看着滿園的桃色紛飛,她不想做那宮廷內細心澆灌的花朵,未來的事誰也沒說把握,說到底她還是不相信他,或者說她不相信每一個帝王吧!武帝能爲江山棄墨雪伊,戰天戈能爲江山放棄曾經的蕭綰意,那麼一旦登上那個位子的流雲祈羽呢?她不敢賭,也不想賭!
“帝王之愛,先國後己,雨露均沾,澤被蒼生!”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就算流雲祈羽再不願意,他也不會只有她一個的,而她絕對不要做那後宮中的女人,等一輩子,怨一輩子,恨一輩子,到最後還要去感念上蒼給她這麼一個可等可怨可恨之人!
“好,很好,蕭綰意你真的很好!”流雲祈羽大步跨到綰意身前,死死的扣着她的手,欺身將她壓在那顆桃樹下。
銀眸再噴火,綰意知道他是真的怒了,忍不住伸手撫平他糾結在一起的眉頭,“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做你的皇,我做我的公主,只要你願意,我永遠守在這裡!我是你流雲祈羽的女人,永遠都是!”
但是就是不願進宮,不願與他並肩站在金鑾殿上,她願做一個啞巴,一個看客,看着他後宮佳麗如雲,兒女成羣,成就卓然,死後就算是在陵寢中,她也不願和他躺在一起。這些話流雲祈羽替她說完。
“你答應本王要給本王生個女兒的!”
“不一定只有在宮牆中才能生女兒不是嗎?”
是,她說的有理有據,可是他就該死的火大。
“本王若爲帝,你蕭綰意併爲皇后!”到最後,也只有這麼一句空洞的誓言。
綰意嘆息,伏在他的胸膛,“祈羽,我要的只是一份平靜罷了!”
“我們可以離開,去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安靜的生活……”
“祈羽你還在做夢嗎?覆巢之下無完卵,流雲沒了你,倒不如直接滅國算了,你忍心看着你母妃傾注了半生心血的盛世流雲覆滅嗎?你忍心讓到死都揹負着罪惡的流雲笙歌不瞑目嗎?他爲了讓你名正言順的即位做了多少事兒,不惜成爲流雲的罪人,讓百里鳳熙陰謀得逞,城池淪陷,國力耗損,他爲了不僅僅是亂世爲君的遺詔,而是讓你流雲祈羽一生抱負得以實現,亂世出英雄,他打造這個亂世給你,爲了便是讓你成就霸業!”
流雲祈羽愈加沉默,良久方沉痛的開口,“沒有你,本王要這江山何用啊!”
“誰說沒有我!傻瓜,我和孩子會一直站在你身後,默默的支持你,只要你一回頭,就能看見!”
“本王真不知道流雲笙歌給你下了什麼蠱,讓你這般爲他賣命!”流雲祈羽語氣變得輕快,綰意知道他已經妥協了。
“你認爲我會爲別人賣命!這世上除了你和包子,誰能讓我這般費盡心思呢?”知道他心懷大志,所以她放他去飛,知道他放不開她,所以她畫地爲牢,將自己困在這公主府內。
綰意在嘆息中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懸空了,擡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竟然被他橫抱起來,看着他銀眸中簇起的兩團火焰,綰意唰的一下,臉色比這桃花還紅豔,流雲祈羽翻牆走壁的功夫隨着年紀的增長,那是越加純熟了,身形一縱,抱着綰意輕巧的翻過牆壁。
祈王府依舊是荒草萋萋,一片頹敗,流雲祈羽抱着她越過那一片荒草,來到那純白的飛雪世界,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她不需要滿城飛花,要的只是屬於他們的一片純粹!
長亭酒醉,飛花入夢,鴛鴦交頸梨花羞,紅綃帳內,玉色生香,結髮結此生!
日月星辰,交替而過,等到那場緋雨慢慢消弭,明月早已高高掛在空中,綰意香汗淋漓的拉開紅紗帳,披上落在地上的衣服,滿頭白髮早已散亂,綰意索性解了髮髻,銀絲順流而下。
屋內曖昧氣息籠罩着,綰意額前的鬢髮已經溼透,回頭看了一眼牀上睡的正酣的男人,推開門扉,靜靜的走了出去。
涼風入體,將一身燥熱吹散,藉着皎皎月光,綰意漫步於梨花樹叢,突然身後一片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綰意轉身看着輕紗曼舞的明月,於晚風中翩翩欲舞!
“好久不見,明月!”綰意笑着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