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聽個個是面面相覷,左看看,右看看,審視着你,懷疑着我,猜想着這聖女莫非就在她們這一羣人當中。她們都是十八年前那場戰爭的受害者,或是父母手足,或是丈夫子女,或多或少的都在那一場戰亂紛飛中用他們的鮮血舞一曲名叫悲傷的歌!
恨,對三國王室的恨意,在她們每個人的心中蔓延着,從最初的一顆小小的種子,逐漸發出嫩芽,長出藤蔓,到如今枝繁葉茂。國破家亡,勞燕分飛,白髮人送黑髮人,這都是三國加諸在她們的痛。十八年了,每一夜都在那大火紛飛,哀嚎遍野的夢境中醒來,她們早已變得瘋狂。
只是她們不過是一羣孤兒寡母,雖然在宮主玉冰清的帶領之下,建立飄渺宮,逐漸壯大了復國的勢力。只是墨國皇族早已被三國那些狗賊給屠殺殆盡,她們唯一的希望就是皇族的後裔月濯王子,可是雖然月濯王子也是皇族的血脈,但是畢竟不是墨帝真正的骨血。在她們眼中只有當年宸妃娘娘生下的公主纔是她們真正的主子。
沒錯,就是公主。流雲棲鳳還有北定那三個狗皇帝一定沒有想到他們將挽香逼得跳崖自盡,哪裡知道這一切都是宸妃娘娘爲了保全小公主的計謀。真正的小公主早就隨着宮主逃了出來。
莫要問她們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單憑玉冰清一張嘴,她們自然不會相信,可是那面具之下的那張臉卻叫她們不得不信。
玉冰清看着那一張張重新燃起鬥志的臉,心中一陣欣喜,與那右列先前詢問的女子交換了一個眼神,突然,神色一凜,手中拂塵一揮,千絲萬縷,好似那破空之劍直射而出。只見她足下輕點,那飄渺的身姿宛若自在飛花,輕似夢,動如流風迴雪。半空之中,又是雙臂一揮,一道掌風破空而出。
綰意心驚,瞪大着一雙眼,晶瑩剔透的琉璃眸倒影着那真氣匯聚的冰刀掌風,寂靜得只聽得胸腔中傳來那撲通撲通的聲響。她清晰的看到那掌風就像是一把刀一般,從她的身體上橫切而過,隨着一聲巨大的轟鳴聲,陣陣寒風吹皺了綰意的薄衫,迷幻了綰意的眼。
由不得綰意的驚呼,只見那半空中的玉冰清右手忽張,一條白色游龍狂奔而出,綰意來不及驚訝就被那蘊含着真氣的白綾捲住了腰身。隨着玉冰清的一個用力,綰意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飛奔而出,隨着玉冰清的動作,身體在半空中不住的旋轉。
身體失去控制的感覺讓綰意覺得很不自在,眩暈如期而至,綰意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整個世界一片空茫,腦海中空落落的,那一點一滴在眼前的晃過的畫面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不過不管是陌生還是熟悉都在急速的遠離自己。
綰意大怔,一個可怕的念頭赫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這人在施展什麼妖術,正在一點一滴的剝離自己所熟知的記憶!
心亂如麻,綰意一面用意志力抵抗着,一面在那一幕幕快樂的,悲傷的過去中掙扎着,痛苦着。那種命運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中的悲憤,那種對自由的嚮往,點點滴滴匯聚成一股股清白無瑕的真氣,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流入心田。
碰地一聲!身上糾纏着得白綾落花飛舞一般被震碎成一片一片的,從綰意身上散發出的絲絲流光宛若九天之上仙人身上的護體仙氣似的,纏繞着,流動着,像是有雙溫柔的手,輕輕得拖着綰意下落的身軀,平安的將綰意再次放入水晶石棺之中。
真氣的餘波橫掃,銳利霸氣,前一刻還在聖女出世的激情澎湃中跌宕起伏的衆人,無疑難道餘波的波及,齊齊揚劍抵禦。而受創最深便是玉冰清,滿臉驚愕,不知所措的盯着眼前的一切,身體像是無依的風箏,被震的跌落在地,不住朝後。幸好有水壁的支撐,但是仍然在地面上劃出兩道深深的印跡。
隨着綰意身體的回落,氣流漸漸消失了。衆人神色複雜的將水晶石棺圍成一團,一人激動萬分的問道:“原來聖女一直都睡在這座石棺之中!”
要知道整個飄渺宮都是出自鬼斧神工不老子之手,乃是不老子耗盡平生所學所建築的一座水中城,水晶爲壁,更是有天外隕石爲引,機關重重,步步殺機。這座水晶石棺取材更是詭異,明明是水晶透明材質,可是外面的人卻看不到裡面的情形。因此,它一直放在聖殿中,卻無人發現它的秘密。
“沒錯,聖女爲了復國大業,潛心修煉,卻不料走火入魔。本宮爲她運功,卻只能保住她一息尚存。爲了不動搖軍心,本宮只得將之置於水晶冰棺之中。不久前,本宮終於尋得喚醒聖女的藥引,再加上本宮以一聲修爲相換,聖女不日就要醒來。”說着,玉冰清的臉色明顯慘白許多,雖然有面具遮擋,但是那雙鬢生出的縷縷銀絲,脣邊血色全無,無一不說明着此時的她受創太重。
突然身體一個不支,有些踉蹌的欲要倒下去,離她最近的宮人立即扶着她,擔憂的輕喚道:“宮主,您沒事吧!”
玉冰清拂去那人的手,腳步有些懸浮的朝前走了一步,看着衆人擔憂的目光,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一半。猶自虛弱,卻不失霸氣的說道:“爲了我墨國的復國大業,爲了我墨國遺民不再受三國賊子的殘害,就算是要了本宮的命又如何!”
句句擲地有聲,說的人激情澎湃,聽的人更是熱血沸騰。一衆人等,齊齊跪地,大呼一聲“宮主萬歲!聖女萬歲!墨國萬歲!”
修長纖弱的身軀直立於聖殿之中,那凜然之氣感染了所有人,一時間場面沸騰了起來。玉冰清脣角掛着滿足的笑意,一雙滄桑的眸直射而出,正好與那先前問話的女子對上,眼波流轉間迸射出不爲人知的陰謀。
玉冰清在衆人的攙扶下回答自己寢室休息,待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突然從冰榻上坐了起來,眼光灼灼,哪裡還有先前的虛弱!紫影一閃,人便消失不見。
綰意覺得自己的腦海中混亂不已,一會兒是現代自己忙碌的生活,一會兒是棲鳳國丞相府中黑暗中的生活。甚至還有一股外來的記憶想要突破大腦皮層,生殖到腦海深處。亂七八糟的記憶攪得她頭痛欲裂。半睡半醒間,居然還出現了幻聽。
“月瀟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這人是從殤崖上掉下來的嗎?沒有武功嗎?”那蒼老喑啞的聲音不是玉冰清是誰。
這是白紗背後赫然出現一個女子,一看之下,便是先前與玉冰清有過眼神交流的女子。她唯唯諾諾的跟在玉冰清的身後,看着水晶石棺中的綰意,眉頭皺成一團。
“屬下無能,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此女從天而降,落入碧波泉中,恰巧被屬下救起。屬下檢查過,此女脈象虛浮,血色不足,渾身傷口遍佈,受傷極爲嚴重,卻無性命之憂。除此之外丹田空虛,六脈不同,根本不是練武之人!”
玉冰清不語,而是直接將手伸入水晶冰棺中,執起綰意的右手,微微探脈,面具下的眉頭皺的老深。就脈搏上看,卻是如月瀟所說,只是那可怕的真氣又是從何而來。
月瀟小心的伺候着,她知道玉冰清的神色正是在做重要決定時出現。經過先前的一切,她終於知道宮主讓她去尋找一個十八九歲女子的目的。原來就是爲了讓那個虛構出來的聖女出世,好燃起大家的鬥志。
一晃十八年了,再多的恨意都被眼前安逸閒適的生活給磨蝕了,很多宮人復國的心早就淡了。可是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忘不了,那種恨意早就深入她的骨髓,那一場大火,毀了她的國,破了她的家,殘了她的身,絕了她的心。從深宮淑女一路上踏着血路,建立飄渺宮,將勢力培植在天遙的各個角落。走的太遠了,她只能在那一片血海中沉淪,如果沒有了這恨,她該如何活下去!
面具下的眸光突然閃過一道銳利,“不管她會不會武功,她都是咱們飄渺宮的聖女,墨帝墨天君的女兒,墨國最後的一個公主!等她醒來,立刻帶來見我!”說罷,再次消失在那一片白霧茫茫之中。
月瀟的視線從她離去的方向收回,眼神複雜的看着棺槨中睡得極不踏實的綰意,輕柔絲質雪緞裹着她瘦弱的身體,臉色血色全無,眉頭緊皺着,銀白的牙齒輕咬着柔軟的脣瓣,不禁想象着若是她安好會是怎樣的絕代風華,是幽如蘭之芳藹,灼如芙之清雅,還是榮耀秋菊,華茂春鬆,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然兮如流風之迴雪。不過無論是怎樣的風華,這樣的女子註定無法平凡一生。
其實她在救起綰意沒多久便查處了綰意的身份,她雖然沒說,但是她知道宮主早就知道綰意的身份,否則一向謹慎小心的宮主又怎麼會在綰意身上藏着那麼多的不安要素之下,還堅持讓她假冒聖女!
“怨只願你生長在浮沉亂世!”一聲嘆息,便黯然離開。殊不知,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兩道燦若星辰的光芒從水晶冰棺中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