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角落一雙充血的妖瞳瞪得老大,流雲祈羽無力的趴伏在假山亂石間,透過石頭的縫隙看着那清純秀麗的面容,銀鈴般的笑聲聲聲入耳,她的眉眼彎彎,水波盪漾,她的笑容淺淺,盈-滿幸福,在這滿目頹敗的天際,自成一道絕美的風景。她的視線始終定格在百里鳳熙的身上,兩人之間透露着濃濃的溫情羨煞旁人。
耳邊響起鳳紅鸞得意而張狂的聲音,巨大的陰影擋在他面前,阻擋了他憤怒而渴望的視線,“怎麼樣,你爲他在受盡折磨,她卻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不過也難怪,”鳳紅鸞的視線在他身上審視一番,忽然搖搖頭,身子側開,“若本宮是蕭綰意,階下之囚和權傾天下的宰相,本宮亦會選擇百里鳳熙!”
流雲祈羽根本不理會鳳紅鸞,他的全部心神只停留在那笑靨如花的女子,水牢之中,身體上的痛又哪裡抵得上相思的煎熬,尤其還是以那樣的情形分開,若非流雲笙歌封他周身大穴,鎖他琵琶骨,甚至在每日的膳食中下藥,否則他早就回到她身邊。
當日斷盟臺上,他一念成魔,若非她拼死而來,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殘存的理智讓他不得不將她推離,他毅然決然選擇雲裳的屍身,對於雲裳,他有的只是虧欠,可是對於綰意,他卻是真真切切動了心,有了情,此生唯一的執念便是與之相守,然而就憑這樣的他,如何能留住她?他作爲一個男人,自詡睥睨天下,卻護不了她和他們的孩子。甚至於體內的魔性稍觸即發,他有預感下一次必是他的萬劫不復!
綰意笑的好不開懷,無形的風涼涼的,像是倒刺一般復國臉頰,點點暈紅閃現,檀口輕開,吞吐着白茫茫的霧氣。
“高點,再高點!”
“哈哈哈!我看到牆外的梅林了……”
“好棒!好棒!”
“鳳熙!!!鳳熙!!!”
……
百里鳳熙嘴角像是魚鉤一般,冰冷淡漠的眸中閃着點點溫情,面上是春風拂面,楊柳依依的溫柔愜意,心口是清流小溪溫潤流淌。看着她專注的眼神,聽着她歡快的叫喚,他的名從她的口中吐出,輕輕的,柔柔的,像是羽毛來回波動心絃……
綰意越蕩越高,那種奔向極致的快感讓她興奮不已,牆外的一切映入眼簾,梅雪點點,宛若雨打蒼穹。她感覺自己離天空很近,只要伸手,便能觸及,想到這兒,竟然不自覺的鬆開握着出手的小手,大手張開,那姿態像是要迎接此生的最愛。
百里鳳熙一時失神,哪裡想到擡眼一看,竟然發現綰意整個人像是要飛出去似的,警鈴突然響起,危險的訊息在面上閃現,“小心,不要鬆開手!”
綰意正閉目迎接她的幸福,耳邊突然傳來百里鳳熙的低吼,霍的睜開眼,身子毫無依託的感覺讓她驚慌,心神一亂,極力想要穩住身軀,卻感覺到背後一痛,整個人不受控的被蕩了出去,前面便是院牆,院牆的角落一排排光-裸的樹木,那枯敗的枝椏倒豎着,森寒森寒,像是一把把匕首在向她招手。
綰意心下慌亂不堪,只能任由身子下落,眼看這就要賺到牆角,腰間突然一緊,身子不自覺的朝後仰,耳邊傳來咔嚓咔嚓的脆響,時間在此刻停滯。綰意驚慌的張開眼,感受着後背傳來的暖暖熱氣,以及耳邊的粗喘,這才意識到有人給自己當了墊背。
綰意慌亂的跳開,看着底下蒼白了臉的百里鳳熙,心神晃動,急忙蹲在他身邊,焦急的詢問着她的傷勢。
百里鳳熙見她手足無措,眸中隱有淚光的樣子,竟然笑了起來,儘管背後生疼,但是她毫不掩飾的擔憂之色卻讓他心中溫暖,急忙安撫道:“我沒事,乖,不要哭,扶我起來!”
綰意嗅了嗅鼻子,倔強的說道:“我纔沒有哭!”彆扭的扶起他,卻在感覺到手上的濡-溼而嚇的面色慘白,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讓人的瘋狂的血色玫瑰在他的後背綻放,腦海中某些昏暗不明的畫面變得清晰,綰意跌坐在地上,口中失神的呢喃着:“血!好多血,不要!”
綰意驚慌的從一片血海中驚醒,巨大的動作牽動着兩人相握的手,百里鳳熙驚喜的看着綰意想來,急忙關切的問道:“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綰意茫然的看着前方,面上汗漬涔涔,似乎還不能從那片噩夢中醒來,看着百里鳳熙擔憂的臉神情陌生,好半響才響起他是誰,視線落在兩人相握的手,默然無語。
百里鳳熙被她陌生的神情嚇着了,蒼白的面容更加惶恐不安,細心的擦拭着她額上的汗漬,小心的詢問着:“綰意你……沒事吧!”
綰意突然撲進他的懷中,像往常一般依賴着他,嘴裡不住嗚咽,“血,血,好多血,好可怕!”
“乖,乖,沒事了,我在這兒!”百里鳳熙哄小孩似的輕輕拍着她的背,一點一滴的安撫着她,直到綰意突然推開他,神色凝重要看他的後背,這才躲閃似的避開綰意的手。
“讓我看看!”
“我沒事!”百里鳳熙語態溫柔,握着她的手,制住她的動作。
“不行,我要看!”綰意執拗起來,無人能擋得住。
百里鳳熙嘆息,微微鬆開她的手,綰意侷促不看的退下他的衣袍,讓他背對着自己,厚重的襖子被丟在一旁,雪白的中衣上隱隱閃現着點點梅花,綰意剛剛還在遲疑的手頓時變得麻利起來,快速出去他上身的衣物。
屋子裡面添置了暖爐,熱氣十足,百里鳳熙裸着上半身也不覺得寒冷,只是在身後長久的沉默中,突然想起什麼,想要拉上衣物,卻被綰意阻止。
“不要看!”他的聲音中盡是訝異。
綰意並沒有聽到他的話語,她的視線從一開始便定格在他後肩上泛着黝黑森寒疤痕上,那疤痕很深,有好些年頭,可是那疤痕上的後卻是粉嫩嫩的,像是剛剛烙上的似的。那兩塊肩胛骨較之旁人更加凹凸,像是被鐵鉤之類的東西常年拉扯一般。而那腰腹之上,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紗布非常顯目,點點血污印染而出,看的綰意一陣心寒。
微涼的手指猶豫着想要觸及,卻不知道該放在何處。百里鳳熙感覺到掌心的冰涼,強壯的身軀微微一動,眼中閃過隱忍,雪白的貝齒緊咬牙關,默然無語。
綰意輕輕解開那染血的紗布,腰上的傷口包紮的很是粗糙,鮮血已經溢出來了,若是不重新包紮很快就會感染,眉頭緊鎖着開始處理他的傷口,看着他腰腹之上碗口大小的疤痕神情凝重,卻只是默然無語幹完手中的活。
靜默流轉,寂寞唱歌,就在百里鳳熙將要拉上衣袍之時,砰地一聲,門扉被粗魯的踹開,伴隨着一股森冷之氣,一道藍色聲音落入衆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