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鳳熙咚咚咚無意識的敲擊着石桌,纖細的指尖染上一抹嫣紅,那咚咚咚的聲響在耳後響起,漸漸的成了一曲和諧的調子,安撫着躁動的心。
綰意收回視線,慢悠悠的走回美人榻,慵懶的躺了下來,蒙紗的肌膚習慣性的磨蹭着身下的雪狐毛毯。百里鳳熙知道她又鑽進自己的烏龜殼中,那個世界他只能在外面徘徊着,卻始終走不進去。
“你知道你現在特別像一種動物嗎?”看到綰意突然伸手將一碟糕點捧着懷中,百里鳳熙忍不住調笑。
綰意手裡捏着梨花糯,雪白的面紗下,粉脣輕啓,在聽到百里鳳熙的話語之後,綰意木楞在一旁,隨後忍不住皺眉,柳葉般的眉眼輕輕皺成一團,那模樣說不出的誘人,純真與嫵媚交織,看的百里鳳熙心癢難耐,忍不住嚥了咽喉嚨,很是不自在的移開視線。
綰意這廝還在百里鳳熙的話中反應不過來,哪裡知道自己不自覺流露出的媚態勾引得身旁的男子心癢難耐,要知道百里鳳熙也是個正常男人,而綰意又是他放在心間的女子,對她有慾望也是理所當然的。
其實綰意下意識的就想反罵回去,她知道百里鳳熙想說她很像豬,她突然才發現自己這些日子確實有向豬這種生物發展的趨勢,整日裡不是睡了吃,就是吃了睡,以往還有心思看看書,現在整個人就像是無脊椎動物似的,渾身軟軟的,就想躺着不動。這確實有點怪,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她發現生了一場病不但沒瘦,反而發福,看着小肚子突突的往讓冒,儼然有朝糰子發展的趨勢。一個念頭在心中閃現,卻嚇得她冷汗涔涔。
不自覺的撫摸突起的小腹,綰意迷惑了,不禁問自己,真的,有了嗎?
百里鳳熙很奇怪綰意並沒有向以往那樣和自己打趣,反而神情恍惚的摸着小腹,突然一道天雷擊中頭頂,一抹沉痛閃過百里鳳熙的眸中,一時間寂靜無語,百里鳳熙想要打破這片沉默,剛欲開口,卻在看到從假山後突然飛奔而來的身影之後,閉上了嘴巴。
一襲青影忽閃而來,不多了亭中就多了一個着了青衫的俊美男子,只見神情冷峻,渾身透露着一股風捲殘雲的霸氣,只是這眉眼間夾雜着些許江南子弟的細膩,倒把那天生輕狂的五官增添了幾分柔和氣質,如同草原上的雄鷹,奔放張揚,豪邁不羈。
只是如今的這隻雄鷹卻像是落敗的公雞,被人追的上躥下跳,他的突然出現打破這滿庭的靜謐,只見他深邃的眼隨意瞥了一眼,在對上百里鳳熙的目光時,很明顯的敵意從眼中升騰,而百里鳳熙在見到此人時,也同時散發出了冷凝之氣。
綰意驚見此人,微微有些訝異,看着他滿頭汗漬,有些狼狽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北,你又被小白捉弄了?”
霸氣的眉頭再聽到綰意的話之後,皺成一團,緊抿着薄脣,剛毅緊繃的線條顯示出他的不悅。
綰意放下手中的碗碟,起身走向她,忍不住搖頭,“小白就是孩子心性,你就別計較了!”
小北孩子氣的別過臉去,輕哼一聲。
綰意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回事,自從小白解了小北身上的毒之後,總是喜歡粘着小北,而小北又是個清冷的性子,久而久之,小白惱了,許是要吸引小北的注意力,經常下點毒什麼的,在小北痛的死去活來,或者癢的死去活來之後,再解了毒,而且樂此不疲。
小北這人平時看起來無害,總是隱忍着,自己也是好幾次看不過去說小白幾句,可是小白就是不聽,長此以往,綰意也無計可施,總能儘量讓小北避着他。不過,你若真當小北牲畜無害,你就慘了,自從見識了小北的手段之後,綰意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腹黑。
自從某日小白被糰子嚇得屁滾尿流的場面被小北看到之後,有一段時間,綰意發現小北總是夜裡偷偷溜進廚房,起初不知道他幹什麼,然後在某個清晨,被小白堪比殺豬叫的吼叫驚醒之後,趕去小白的房間,這才發現,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小北這廝!
原來小北竟然趁大家都睡的時候,捉了幾十只耗子丟進小白的被窩,從此小白再也不敢捉弄小白了,因爲每當小白捉弄小北一次,第二天早上他們都會被特定的鬧鈴給驚醒!不過雖然小白不再對小北下毒什麼的了,但是這人粘起人來,只能用一個字形容絕!整天像只小麻雀似的跟在小北的身後,嘰嘰喳喳,逼着小北一看到就繞道。
這不,沒多久,小白那古靈精怪的小腦袋便從假山後面冒了出來,瑟縮的看着亭子,像是在試探小北不會溜走似的,綰意明顯的感覺到小北嘴角抽了抽,在小白還沒有踏進亭子,突然對空氣一喊,“糰子!”
刷刷的白影如同閃電一般突然出現在小北的肩頭,綰意有些詫異看着這一幕,還真不知道糰子和小北什麼時候勾搭上,只見小北突然對着肩上的糰子點了點頭,糰子像是注入了咖啡=因一般突然振奮起來,兩顆黑玉珠子一掃,正對上縮在假山後的小白,尖嘴大開,露出兩顆鋥亮的大門牙,笑的好不囂張!
糰子身形一閃,定眼一看竟然落在小白的肩上,伴隨着小白的尖叫聲漸漸遠離長亭!
亭內重新恢復安靜,多了一個小北,氣氛一下變得詭異起來,涼涼的風捲着滿池的荷葉清香在亭中流轉,小北皺着眉頭,看着單薄的綰意,二話沒說,扶着她躺在美人榻上,拾起地上的毛毯,蓋在她的身上,那模樣真像一個體貼妻子好丈夫。
百里鳳熙看着兩人之間的互動突然升騰出一股詭異的感覺,從見到這個男人第一眼,他便知道這人絕對不簡單,在綰意說這人便是駙馬墨長生的時候,百里鳳熙忍不住琢磨着,流雲帝派這樣的人物來到綰意身邊是何用意,不過很快他便肯定這人絕對不是流雲帝的人,不爲其他,只因直覺,這男人的氣場告訴自己此人絕非尋常人能駕馭得了,倒像是穩居高位,睥睨天下的帝王,總而言之,這人渾身是迷!
綰意有些好笑的看着大男子主義的小北,她從來不說他是什麼身份,但是她知道以小北的聰明絕對知道他現在的身份是她的駙馬墨長生,而她強勢霸道的舉動無一不在宣誓着自己是他的妻子。每每看到他冷峻的眸光中那點點溫暖的星芒時,綰意的心中五味雜全,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她們之間其實並不是夫妻,但是這種混亂的關係連她自己都理不清,如何讓毫無記憶的小北理清呢?
不過今日流雲帝傳她進宮,美其名曰聯絡感情,但是她知道那皇宮就是一個陰謀的漩渦,她真的不想再踏進一步,更何況讓無辜的小北捲進去呢,但是她卻不得不去,這便是她的悲哀!
綰意苦笑着扯動嘴角,燦爛溫暖的陽光卻讓她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她轉頭對上百里鳳熙,百里鳳熙從她的眼神中讀懂了一切,給了她一抹了然的笑意。匆匆起身,話語溫柔,“綰意,時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明天見!”
綰意點頭,“慢走!”
綰意望着他的背影,百里鳳熙的善解人意讓她寬慰,卻也讓她煩惱,她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但是她給不了。
小北一瞬不瞬的看着綰意,見她一直目送着百里鳳熙離開,胸口升起一口悶氣,讓他很不自在,有些孩子氣別過來去。
綰意收回視線,見小北這樣,着實有些不解,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眼下的情形必須讓小北知道,於是下定決定喚了他的名字,“小北!”
從開始聽綰意的敘述,小北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直到綰意將一切敘述過,他還是沒有反應,冷冷的坐在一邊,不發一語。
“所以你是我的妻子嘍?”良久小北突然開口,深邃的眼泛着點點幽藍的光,讓人看不懂他在想些什麼、
“是的,名義上你是我的駙馬墨長生!”綰意點頭,總覺得有些不對,但是說不出來。
“名義上?”小北似乎很不滿意這三個字,“我們拜過天地嗎?”
綰意再次點頭,“但是……”
綰意還欲說些什麼,但是被小北的話打斷了,“沒有但是,你就是我的妻子!”
小北一錘定音,聽得綰意傻愣在一旁,這會兒換做她皺眉了,“你沒有必要捲進這場是非中,而且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我會找個機會幫你脫身!”
“我的生活?在城隍廟當乞兒?”小北嗤笑,對綰意這種想要將他推開的想法很不高興。
“不是,我相信你絕對不是城隍廟的乞兒,過去的你肯定有着屬於你的生活,說不定你有父母妻兒,你不能任性……”
“我不是任性,我一醒來腦海裡面一片空白,而且整個世界只有你,如果我的過去真那麼好的話,又怎麼會淪落到當乞兒,上天既然有了這樣的安排,必然有他的用意,而且我們已經拜堂成親,我便是你的夫君,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面對一切!”
綰意傻眼了,有這樣一個男人與自己生死相依偎,本是幸運,但是她卻沒有資格擁有這一切。而且她認爲小北這人絕非普通人,比之於那些皇家子弟,不遜一二,這樣的人必將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而不是困在這裡,與她做着比階下囚還痛苦的公主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