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見此,笑道:“塵哥兒越發細心懂事了,知道你們姐弟要好,去吧去吧。照顧好你姐姐。若是有什麼閃失,我可不依你。”
臨雲嗔道:“母親只知道疼姐姐,何時能把這份疼姐姐的心,也分些我們身上多好。”
屋子裡便又有了幾許笑聲。
臨塵卻並沒有等着,大夫人還沒說話時,他已從坐着的椅子上站起來了。聽了大夫人的話,點了點頭,便大步流星走到了衛臨瀟的身側。
衛臨瀟再次福了福身,同着臨塵一起回了徐呤院。
剛進院門,便響起臨塵驚喜的聲音,:“姐,這棵冬青,竟已長這麼高了?”
說完,便跑到左邊抱夏的窗前,去看那棵被修剪園形的大盆冬青樹。
衛臨瀟看着他一如從前的玩皮,哪裡還有剛剛在父母弟妹面的英颯威嚴之氣。
在自己不設防的人面前,臨塵,也到底還是孩子心性呢。
不過是他少時親手植下的一棵冬青樹罷了,也值得高興成這樣?
衛臨瀟不禁莞爾。
進門時守門的婆子見自己的大小姐朝她擺了擺手,便沒通報,此時屋裡的幾個人聽到動靜,齊齊迎了出來。
見世子爺跟着自己的小姐一起進了院子,一個喜笑逐顏開的站在西抱夏窗前的冬青樹旁,拂着樹葉上的積雪左右張望,一個跟在身後微微笑着。
幾個丫鬟同辦完事剛回院的沈媽媽都知道世子爺和自己的大小姐一向感情極好,見到這個樣子,也都會心的笑了。
沈媽媽邊笑着,邊領着素妗和問夏福了福身,道:“姑娘回來了。”又朝着臨塵拜了拜:“見過世子爺。”
臨塵點了點頭,便對沈媽媽道:“媽媽,屋裡有吃的沒有?我可是餓了。”
“有,有,大小姐知道世子爺要來,一早就吩咐備着了。”沈媽媽見世子爺一如從前親切,知道他對小姐的情分未淡,心中極爲開心。
臨塵聽了沈媽媽的話,眉眼裡笑意更甚,轉頭對衛臨瀟說:“原來姐姐還是最疼我的。剛也沒和母親說午膳未用,本想着見了母親說幾句就來姐姐這邊的,不料父親跟着就回來,擔擱到現在,真是餓了。”
衛臨瀟一掃之前的病容,氣爽神清,拍了拍臨塵的肩:“餓了都有精神說這些子話,趕緊進去吧。留着點力氣吃東西纔是正經。”
身邊的幾個人,連扶着衛臨瀟的惜竹都跟着笑了起來。
沈媽媽見一院子歡聲笑語,再想想平日寂靜,心中,便爲自己的姑娘心酸叫屈,又一想姑娘本就是這般庸倦的寡淡性子,便趕走了心中那絲泛出來的黯然。
臨塵見了她此刻明麗的臉,再想想她在大夫人處故意做出的倦容,心裡忍不住酸楚起來。
雖然這一屋子花團綿簇的人,姐姐,到底是寂寞的吧。
眼眶便覺得熱熱的。
沈媽媽到底年長,看出世子爺臉色不對,趕緊着人把他們讓進屋裡,此時,雖半掩着窗,因加了碳盆子,屋裡也溫暖如春。
惜竹伺候着懷臨瀟脫了裘衣,上了羅漢牀。臨塵也坐到了牀上。
沈媽媽便搬來春凳放在牀中間,姐弟兩相對坐着。素妗和聽夏端來幾盤精緻的點心,惜竹倒了茶水。一樣一樣放在了黃梨木的如意春凳上。
臨塵估計是真餓壞了,也不說話,拿起黑檀木包銀的筷子,連夾了幾個放在嘴裡,一邊吃一邊不住點頭。
衛臨瀟看的直笑。
幾個點心下肚,臨塵才擡頭對着沈媽媽說:“媽媽手藝越來越好了。在軍營時,每天吃來吃去左右就那幾個菜,我便天天做夢都想着媽媽的點心。”
沈媽媽聽到這話,臉上笑開了花:“世子爺要喜歡,媽媽天天給爺做。只是這點心,也壓不住餓呀。您先吃着墊墊肚子,別餓壞了,媽媽這就去廚房給爺抄幾個菜去。”
沈媽媽是衛臨瀟的奶孃,平日這些事情,她是絕計不用動手的。
但今天是世子爺回來的第一天,又飯都不吃趕着回來和自家小姐敘話,雖不是一母所生,但這情分,卻連他一母所生的二小姐都比不得。
沈媽媽心中甚慰,她的廚藝可是全府中數得上的,因此爲着小姐,她也極樂意爲世子爺去抄幾個菜。
衛臨塵也不客氣:“那就有勞媽媽了。”
沈媽媽一走,惜竹也領着幾個小丫鬟退到了屋外的廊下。
屋裡便只剩下相對而坐的姐弟兩人。
臨塵便放下筷子,打諒起屋子來。
進門是一幅五尺高,三尺寬的紅花梨底架富貴牡丹雙面繡屏風,兩邊花架上各一盆鬱鬱蔥蔥君子蘭。
進門右手一張寬大的紅木長案,上面放着一個金絲楠木的筆架,掛着幾支毫筆,一疊宣紙,一方半尺見方雕菊竹梅蘭的端硯,一隻素白瓷花觚裡,插着幾支盛開的紅梅,正散發着淡淡清香。
長案前是一張寬大的紅木太師椅,上面擺着青色如意圖案的綿墊子。
西牆上掛一幅蘭花丹青,一幅蘭少月的草書。
左手東牆,倚牆放着幾個鑲着玳瑁的黑色博古架,架上只散散幾個青花瓷做裝飾。
整個房間大氣端莊,又不失古樸雅緻。
可到底太素淡了些。
徜若沈姨娘活着,徜若不是八年前那次落了水,姐姐這屋子裡,應該不是如今的樣子吧。臨雲的屋子他也常去,綺麗柔和,華美至極。那纔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的房間。
既使姐姐事後從未提起,他也爲八年前的那次事故而一直愧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