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候衛逸天手握蕭國大半兵權,一向與文臣極少相交,尤其張斂是內閣大學士的身份,平素爲着避嫌,雖同朝爲官,也不過泛泛的點頭之交。衛臨塵此番沒有明確的拒絕,還似應了這邀約,以他的年齡,應該不會在這種敏感的時候,私下裡自行做這樣的決定。
如不是衛臨塵小小年紀便能參透朝中局勢,自己父親的處境。怕便是衛候對自己的兒子,必定也交待了些事件,如此說來……
張掖思索片刻,見薛詠在邊上垂手而立,恭敬的等着他說話,便吩咐:“你去昭明寺問一下老夫人,明日是不是回京。”
薛詠領命而去。
張掖卻在暮色四合的院子裡,又站立了片刻,方纔進了書房,提筆欲寫封信。寫到一半,便停了下來,燒了信紙。
不知爲何,又想起那張皎白如新月般瘦俏的臉。
用完晚膳,幾位弟弟妹妹又來探望一翻,待人都散了,候爺卻親領着一個老僧人過來探看。那老僧人見到衛臨瀟,疑神看了一眼,臉色微變,衛候看着,不禁擔心:“智圓大師,難道小女有何不妥?”
那老僧搖了搖頭,端祥着衛臨瀟,凝神不語,半響方笑道:“府上大小姐,可曾有過致命的重疾?”
衛臨瀟的心狠狠跳了幾下。難道這大師看出了什麼?
衛候忙答:“八歲那年,意外落水一次,昏迷了兩天才醒,醒後便得了失憶之症,忘了之前的事,雖求醫問藥,費了很多周折,卻絲毫不見好。大師,可是有何不妥?小女還能恢復記憶嗎?”
智圓大師聽了,雖面上依舊慈善溫和不見變化,心中卻已瞭然。便道:“身體倒是無妨。”沉呤了一下又道:“老納看姑娘一切都好,是否能回恢記憶,倒也是件無關緊要的事了。”
這話,別人聽着並不覺有何不妥,衛臨瀟卻聽出話中的深意來。不禁叫了聲:“大師。”
智圓大師笑看着她,眉目中一片慈善祥和,朝她點了點頭。
因傷口已包紮了,又是女兒身,不便察看,智圓大師便問了問傷勢情況,做了哪些處理,用了什麼藥,惜竹一一回了話。
智圓大師便知道張掖去他那裡尋來的生肌散,是用在了這位衛候府的大小姐身上,笑道:“這藥用的極好,處理的也很妥當,那生肌散,老僧原也有些,本想送些來,既是姑娘已經用了此藥,便也不必另配其它藥物。到明日,這疼痛也應消了,再按時敷上半月的藥,亦不會留下疤痕。回府後,注意飲食,吃些補血的菜餚即可,侯爺儘可放心。”
“既大師這樣說,我也不必擔擾了,倒是爲了小女,勞煩大師跑一趟,心中實在不安。還望大師能移駕到正堂,喝杯茶再走。”
一行人散了,惜竹領着幼楠端着熱水綿布,來給衛臨瀟換藥。幼楠一進房間,放下盆子,便曲膝跪了下去。
惜竹見了,也紅了眼。
“快起來,你這又是爲何?”衛臨瀟微笑着問,“大冷的天,地上涼,惜竹你扶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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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竹便去扶,幼楠卻跪着不動:“小姐……”
聲音哽咽。
衛臨瀟就正色道:“我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可這事你沒什麼錯。若出了點事,你們跟着我的人就受責罰,這以後還有誰敢真心爲我做些事情呢?”
言下之意,聽候調派,就是出了事,也不與你們相干,怕的卻是爲免出事,而不聽話的。
幼楠就用帕子察了眼淚,正色道:“從今而後,只要小姐吩咐的,就算要幼楠上天入地,刀山火海,幼楠辦不辦得成,都會拼命去完成。”
這鄭地有聲的話,不輸任何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
“惜竹你看看,幼楠這是鐵了心要做齊天大聖孫猴兒了。”
那一站一跪的兩人便面露詫異:“齊天大聖孫猴兒是誰?”
衛臨時自己都笑起來,她們哪裡知道什麼齊天大聖?
“是我書中看的,一個神話故事裡的猴子,就是玉帝都怕他幾分,那纔是真正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呢。”
幼楠一聽,忍不住破啼而笑。惜竹便打趣:“小姐您這一說,倒和幼楠真有幾分象了。”
“那孫猴子還有個師弟,叫沙僧的,本來是天庭的捲簾大將,後來犯了事,被貶放流沙河,成了妖精,也許是在天庭待過,倒最是能忍辱負重,吃苦耐勞,十分沉穩有度。”衛臨瀟一邊笑着,一邊便叫了幼楠起身。
幼楠站起來,嘀咕道:“可不就是另一個惜文?”
三人俱笑。
惜竹伸手就笑打幼楠:“虧我平日盡念你好了,不想你竟是個暇呲必報的。”
“你們也別惹我笑了,我這傷還疼着呢。”衛臨瀟在邊上看着,忙勸道。
惜竹剛被調侃了,不免佯裝抱怨:“這可是天大的冤屈了,明明您自個兒要笑,偏怪在我們身上。”
“行了,算我不對。這天氣也不早了,你們幫我換了藥,趕緊都息着去,明兒一早還得回府。”
兩個聽了這話,忙扶着衛臨瀟坐起,退了衣衫,去了包紮的綿布,用沸水煮過的布輕拭着傷口,重又上了藥。
雖依舊很痛,卻比剛醒來那會兒輕了些。
智圓大師說明日便能消了痛,看來不假。衛臨瀟雖看不到自己的傷,但見了兩人清理傷口時的心疼不安小心翼翼的神情,估計也十分嚴重,倒對那藥十分好奇。
想到智圓大師,衛臨瀟的心往下沉了沉,自己都能穿越而來,這世上有人能看出來,便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了。這樣想來那位得道高僧,應該知道些她的由來的,否則應該不會問起那次落水失憶的事情。
心中甚爲不安,但她也知道,再不安,也沒有辦法。便轉了心思,問惜竹:“我被送回院子時,是誰在跟前服侍的?”
惜竹回道:“幼楠那時候還沒回來,我又怕素妗和問夏年紀小不周到,再者那位送小姐回來的公子,也只許我一人在小姐房中幫着清理傷口。所以只有我一個。”
“幫着?”
惜竹的臉就紅了起來,有點遲疑,正斟酌要怎麼回話,衛臨瀟見她的樣子,道:“有什麼話儘管說,這裡又沒有外人。”